第48章
  樊玉清看着手中的匕首,鼓起腮帮,憋屈极了,有什么好神气的,不就是一把破刀吗?她非得想办法占为已有才是。
  她将匕首收起,快步跟了上去,嘴里还嘟囔着:“走这么快,就你腿长。”
  “嗯,确实比你的长。”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打量了下她。
  “……”这人的耳朵是顺风耳吗?樊玉清冲他扯出一抹不情愿的笑意。
  “不想笑就不笑,真丑。”他尾音音调微扬着,带着一点点吊儿郎当的散漫,嗓音低低缠上来,撩拨得人耳尖发麻发烫。
  樊玉清瞬间低头,不知是因为他说话语调的原因,还是他说她丑,生气的原因,两颊绯红起来。
  转瞬,尧瑢合拉开幕布,一位正在闭目打坐,长胡子的中年男人坐在石台中央,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二位可是来卜卦的?”中年男人捋着胡子,一副知晓天下事的样子,眼睛亦或是蔑视的神态看着他们。
  “当真有那么灵验?”樊玉清觉得若是知晓前世今生的人,理应是位年长的白胡子老头才对,勉强这个男人太年轻了,万一是骗子……
  “铁口直断,不灵不要钱。”她还没有嘀咕完,就被男人打断,樊玉清微微缩了下脖子,有些尴尬,怎么她小声说的话都能被听到,男人都有什么特殊的六感吗?
  “有何规矩?”见他斩钉截铁地样子,尧瑢合知道江湖上定有江湖的规矩,总要问清楚,才能方便行事。
  男人拿起身侧,由铁器制成的虎头权杖,轻轻地敲了下面前六芒星阵,随后,六芒星阵中央的机关开始转动,缓缓的升起一只金碗:“六滴掌心血。”
  这是什么规矩?
  樊玉清禁不住皱起眉头,岂不是
  要动刀了?
  怪不得樊思远的左手上缠着布带呢,原来是放了血。
  她下意识的抹了下腰间那把银白匕首,这下可派上用场了,可是……掌心血,要割破手掌……她怕痛啊!
  “尧瑢合,我们不问了吧。”她拽了下他的衣袖,欲要拉住着他离开,可他却说道:“怕什么,用不到你的血。”
  那是用他的血吗?
  前世,太后特意派了教习嫲嫲于家中说教,教习嫲嫲曾经讲过,皇室的儿女除非战死沙场,否则若是被有心人伤了残了,涉事者处以腰斩,灭九族。
  他今日若是伤了,那她岂不是要处以腰斩了!
  “不,我不问了……我要回去!”樊玉清颤着身子,慌张的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她转身的瞬间,尧瑢合骤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将她拉回,“别怕,有我在。”他低沉的嗓音擦过她耳际,另一只手探向她的腰间。
  那柄贴在她腰间的匕首被他两指夹出,刀鞘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他松开她,拔出刀鞘,寒光一闪,鲜血滴滴落入金碗中——
  “尧瑢合!”樊玉清忍不住关心了下。
  不多不少,六滴血在金碗中铺开,在金碗的金光照射下,红色的血液熠熠闪光。
  “请讲。”石台中央坐着的男人,满意的开口。
  尧瑢合转身,伸出两根手指将匕首上的血迹抹去,再将匕首装入刀鞘,扔给了她,“问吧。”
  “这是你的血……”这是他的血,理应他问才对,她问不问的倒是无所谓了,只求她无罪便好。
  “你尽管问便是。”见他坚持让自己问,樊玉清也不再扭捏,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慢慢地走到男人面前,可她没有立刻询问男人她想问的问题,而是——
  “你能不能先出去?”她歪头看着尧瑢合,眼神不是恳求而是驱赶。
  尧瑢合呵笑一声,这丫头,他为她放血,却被她嫌弃驱赶,他真是太惯着她了,笑完,他抬步离开了。
  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便瞧着樊玉清低着眸子,面色由原先的绯红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脚步轻盈,身子也显得摇摇欲坠。
  “可还好?”他不知道她问了什么,但是看她的样子便是不如意的答案。
  樊玉清木讷抬头,失焦的眼神集中起来看着他,微微点头,随即,她让开道路,让他进去。
  同样是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尧瑢合从里面出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唯一不好的是,他手心还在呼呼冒着血,可他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有人在意。
  樊玉清从腰间扯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着,她指尖微颤,害怕他治自己的死罪,还时不时的偷瞄着他的脸色,喉间带着颤意问道:“尧瑢合,我会死吗?”
  第46章
  尧瑢合指尖一颤,不自禁的轻攥了下掌上缠着的绣花帕子。
  ——她怎么会这样问?
  他从未想过她会提及生死。
  可是他哪里给了她这样的错觉,让她以为自己就是头昏脑胀,不明事理,杀人如麻的恶人?
  见他没有回答,樊玉清呼吸一滞,迈着沉重,彷佛赴死的步伐跟在他身后,不知道怎么出的醉朗轩。
  他一跃进了她的马车,樊玉清顿在原地,没有丝毫要上马车的欲望,她看着站在马车边上等着将她扶上去的樊思远,便来气。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使劲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子,气道:“你怎么不早说卜卦还需要放血啊。”
  “二姐姐你也没问啊,再说了,我跟二姐姐来此就是替二姐姐放血的,谁知道碰上了殿下啊。”樊思远捂着脑袋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又没做错什么,都是她吵着要来的,况且他也没打算让她受伤啊,早不早告诉有那么重要吗?
  他看了下二姐姐白皙稚嫩的纤手,松了口气:“殿下怜香惜玉、侠骨柔情,实在太有男子气概了,日后我也要跟殿下学习才是。”
  学你个猪头啊!
  樊玉清狠狠地瞅了他一眼,自己爬上马车,即使很吃劲,还不要他帮忙,随后还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
  光一脚难以解除她的心头之气,“你不准上来,给我御马。”
  一路上她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提心吊胆着,坐的离他甚远,时不时用余光撇着他,怕他下一刻告诉自己,死期将至——
  马车内安静非常,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半柱香后,马车停在了陆宅前。
  “殿下,到了,臣女先回去了……”樊玉清迫不及待地想要离他远些,说完,转身便要下马车,谁知,她的胳膊被大掌紧紧握住了。
  “我疼,替我包扎。”紧跟着来了一声:“嘶——”
  尧瑢合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方才还冰冷无情的面色显出几分脆弱,他举起那方白色帕子上印着斑斑血迹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见她蹙眉,目光落在他伤口上,正在考虑是否替他包扎的为难纠结的样子,他委屈道:“你不管我?”他的伤口可是与她有关呢!
  他忽而偏过头,薄唇抿成一线,却又在收回手时不慎碰到了伤处,闷哼一声:"无碍,你走吧......便让它疼着算了。"
  ——他分明是把杀伐果决的利刃,而此刻尾音却像利刃收入鞘中前,手指擦过刃尖的样子,刻意放轻了三分。
  樊玉清盯着他的伤口看了半晌,轻声道:“臣女尚未通晓医理,还是替殿下寻位大夫瞧瞧吧。”
  尧瑢合见她开始动容了,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转瞬即逝间,他皱眉:“你就这么想让粗手粗脚的外人碰我?”
  “……”她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实在为难极了。
  那应该怎么办?大夫行医治病,他却只因自己的臭毛病,就要讳疾忌医吗?
  他望着她愁眉苦脸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伤受得实在值得。
  “可臣女也是外人。”
  “你不一样,我特许你碰我。”他顿了顿:“你若不愿,那我只好到陆公那里……”话音未落,许是樊玉清听到他说自己要去陆公那里,她即刻应下:“臣女不善医理,还请殿下不要嫌弃才是。”
  他满意颔首。
  清脩堂,陆彰生怕兖州这闷热的天气惹得药瑢合不快,特意吩咐管家,将府内避暑最好的东西搬到了这里,樊玉清一进门,身上的汗珠因凉意变得冰凉起来。
  她不敢乱动,只想着快点给他上药,赶紧离开这里,万一此事传到外祖母的耳中,她又免不了一顿唠叨,便吩咐下人,将治疗外伤最好的金疮药取来。
  片刻后,下人将金疮药送到她的手中,她欲要屈膝蹲在尧瑢合的面前,将他手上那块血迹斑斑的帕子取下,可当她下蹲之时,身子给一股力量拉了起来,转瞬自己便坐到了他的身侧。
  “殿下,这不合规矩。”说着,她便要起身,可他却俯身凑到自己的面前,轻声道:“在我这里,我怎么做都合规矩。”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樊玉清的耳尖不经意间泛起红意,可她不易察觉,却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无声微笑着,随后坐直了身子:“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