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齐明已经被吓到语无伦次。“我闭嘴,我不做,我本来也没做什么啊……大哥。”
  “以后也一样,在这个圈子里,不管是谁,敢给穆理找不痛快,如果让我知道了,别怪我翻脸,听懂没有?”
  齐明不住点头,“懂……”
  漫不经心再次回到眼底,李哲南手腕一转,丢垃圾般把齐明扔到一边,“真乖。”
  二代圈子里,谁家不是有钱有势,偏偏李哲南能说一不二,不止是他家世最顶,还有他个性里,那股敢搏命的狠劲。
  几年前,实验中学的高中部出了一群小混混,他们仗着家世好,霸凌了不少人,搞到同班抑郁退学后,他们又跑到初中部作威作福。
  当时,李哲南上初三,遇到这群高中生,明面上,他说回去取钱再来孝敬,转身,他就拎着棒球棍走出来。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李哲南一人单挑七八个人,来一个打一个,而且专挑要害,这个疯法,一上来就把人震慑住了。
  最后,一群高中生硬是被李哲南按在校门口,跪了一排。
  也就是这几年,李哲南成年了,少年人的义愤,收敛许多,这才使得他平日看着懒懒散散,脾气温和。
  实际上,一个人的暴戾底色,只能遮盖,根本改不掉。
  阴沉了一天的云,在夜晚更沉,不知道雨什么会落下来,整个世界暗沉得忧郁浸泡在黑夜里,也幸好,今晚视线不佳,穆理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骚动。
  陈凯打圆场,说齐明喝多,自己摔在蛋糕里,叫人把他送走,然后他望了望那片狼藉的蛋糕,暗自摇头。
  他劝李哲南:“小姐姐给你吃闭门羹,再想别的办法呗,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
  衣角沾到奶油,李哲南扯了张纸,低头,一脸嫌恶地擦拭着,却说,“我心情挺好,哪来的火气。”
  你把气撒别人身上,当我看不出来。
  陈凯不和他争:“强扭的瓜不甜,穆真不行,要不换一个,何必大费周章,又是骗穆理,又是冒充男模的……好的机械师,只要肯花钱,不愁找不到人。”
  李哲南把纸一团,握在掌中:“可我只想要她。”
  陈凯还想说什么,忽然,宅邸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白色流线轿车驶了进来。
  “这么晚才来,这谁啊!”他嘀咕了一句。
  李哲南顺手从配菜里捡了一颗咸橄榄,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听到陈凯这么说,这才转过头,兴致缺缺望过去。
  没一会,一道清丽的人影从挤挤挨挨的停车区走出来,绕过花园的葡萄架,穆真朝这边走过来。
  喜欢开派对的富家子,大多是社牛,虽然不熟,但一个人挑头,很快有人知道这是穆理的姐姐,大家络绎不绝叫打招呼。
  穆真颔首,但脸是冷的。
  她叫穆理,连叫三声,直到最后一次,声调陡然升高,穆理才后知后觉,“姐?你怎么来了。”
  他撇下朋友,像只哈士奇一样,以巨大势能跑过来:“一起玩吗!”
  穆理刚要熊抱亲姐,一把叫穆真给撅回来。“音箱声音开这么大,扰民知不知道?!”
  “呃。”
  “左右邻居报警了,警察来都敲不开门,最后给我打电话,人家还问为什么在家里办演唱会,穆理,你要闹出去闹,别在家里败爸妈人品,听到没有。”
  穆真话音不算大,也给穆理在朋友面前留了面子。
  但她说完之后,那个高傲的转身,还是让大家都察觉到了不和谐,场面冷了好多。
  穆理尴尬地叫音乐暂停,招呼大家进屋去玩,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影,他找了一圈,发现李哲南不见了。
  第6章
  红杉别墅很少有人打理,草坪接近荒芜。
  月色下,淡绿色的一张“毯”,看起来平整,然而平底鞋踩在里面,一走一陷。
  穆真已经十分谨慎,可一个不注意,还是踩进泥里。
  “嘶。”她低头,踮脚,眉头紧皱。
  小羊皮的鞋帮,不止挂着泥,连同裤子一角,也脏了。
  穆真顿了一下,弯身想去清理,可因单脚支地,身体晃了一下。
  “慢点。”李哲南扶她,只碰到穆真肘弯,托一把就撤手。
  还算绅士。
  穆真扭头看他一眼,不算太意外,
  但也没道谢,她目光重新对焦到鞋底,眉心仍然是皱着的。
  李哲南:“草坪刚灌过水,凹的地方就变成泥坑了。”
  穆真反应很快:“你们刚才玩水了?”完全是迁怒的口吻。
  李哲南点了点头,应下。
  穆真深吸一口气,莫名的烦躁,不来自于弄脏的鞋,而是慨叹,三月的季节,户外玩水,这些小男孩的身体真好。
  费力挪到车边,停车位地面干燥,穆真不想弄脏车子,干脆把鞋都脱掉,她弯身准备上车,李哲南开口。
  “要不然我帮你开车?”他乖乖站着,有种想上前不敢上前的克制。
  穆真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把人拒绝得太狠,以至于,人家小男孩都有点怕她了。
  她拎着鞋子,语气缓了缓,“你的车呢?”
  李哲南:“我怕被人灌酒,没开。”
  “那你现在能开?”
  李哲南听出穆真松动的语气,走过去,“可以。”
  从别墅回到城区,车程大约四十分钟,下了环城高速,晚高峰已经过去,城中道路,比来时顺畅很多。
  大晚上的,穆真被警察拎着训话,然后又跑上几十公里来骂穆理,燥郁的心情,在此时稍微缓解。
  穆真陷入沉默,有种把李哲南完全当司机的意思——不理不睬,没有对视,也没有交谈。
  见她兴致不高,李哲南也不打扰,专心开车,全程礼让温和,根本看不到他骑摩托车的冲劲。
  路口遇见红灯,他轻踩刹车,等待间隙,穆真把车窗落下一条缝。
  夜风潜入,带起车内空气微小的循环,女人长发伏动,露出柔润的侧脸,珍珠耳饰缀在耳垂边缘,与她眼眸辉映。
  李哲南去看右耳镜,借这机会,他瞥了穆真几次。
  穆真抬手把碎发掖在耳后,没转头,却出声,问:“为什么看我?”
  这个时候,应该夸她漂亮、夸她美、夸她性张力爆棚,是个男人都想睡。
  李哲南偏偏绕过正确答案:“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穆真敛眸,一时没有说话。
  她并非一味封闭自己,而是旁边坐着的人,根本不是可以倾诉的对象,年龄是隔阂,学生的身份也意味着他白纸一样的阅历,给不了她什么有价值的建议。
  如果只是冲他发泄情绪呢?
  算了,无缘无故的,凭什么跟人家发脾气。
  跟一个陌生人随意发泄情绪,就像随地吐痰一样,丑陋且不道德。
  穆真干不出来。
  车里再度沉默,甚至比刚才还要压抑。
  终于,来到穆真家楼下。
  同时抵达的,还有积攒了一天的雨,淅淅沥沥落下来,敲打玻璃窗,很快窗外视线变得模糊。
  狭小车内,犹如与世隔绝的孤岛。
  李哲南泊好车,钥匙拔下,放在中控台上。
  “那我先回去了。”他微微侧身,去解安全带。
  “多少钱?”穆真忽然出声。
  李哲南侧过下颌,扬眉,怀疑自己被当成代驾了。
  穆真懒懒看他:“你不是要做我的生意吗,不是要给我打八折吗?”
  李哲南眯了眯眼,望向她,一时没有动。
  他不知道穆真今晚的情绪来自哪里,但直觉告诉他,她心情很糟糕,这种糟糕,甚至还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不然,她怎么会亲自破坏曾经坚持过的原则——
  不是拒绝他么?
  不是不想玩鸭子吗?
  穆真的反常,令李哲南有些许不适,他怀疑自己正在给别人擦屁股,而那个别人,大概率是她的渣男前任。
  可能是等太久,穆真失去耐心,直接倾身,伸手从李哲南卫衣圆领下,挑起他的金链,往前一勾。
  不大的力气,李哲南顺势靠近,两人面对面,只差几公分,随时可以吻上的距离,他们静默相视。
  温热的呼吸,萦绕空气,车子里有种暧昧的香气,轻轻荡开。
  穆真:“怎么不回答,你不做生意了,还是已经找到新目标了?”
  李哲南轻笑了一声,“我一直在找,但总没有合适的……毕竟,好工作可遇不可求。”
  把这件事比喻成“工作”,还拿出这样认真的态度,穆真觉得有趣。
  她轻声开口,“我个性不讨喜,工作也忙,相处起来可能无滋无味很无趣,你要做我生意么?”
  李哲南亦低声说:“给钱就行。”
  穆真点点头。
  各行各业都讲求“专业”,她喜欢李哲南拿钱办事的“专业”态度,管你是谈情说爱,还是上床|做|爱,“专业”总比“业余”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