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厚重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出本音来,倒真像鼻子在说话,把祁甜逗乐了。
  “不放。”
  话音刚落,祁甜就被季斯言给挠痒痒了,条件反射的一缩,手就给放开了,她不服气地抬手想挠回去,可季斯言压根就没反应。
  好生气。
  她气鼓鼓的翻身朝外背对着季斯言。
  她发誓如果数到五,季斯言来抱抱就‘原谅’季斯言。
  1。
  季斯言拉了拉被子,动了动身。
  2。
  被子中间透进风来,她打了个哆嗦。
  3。
  季斯言把床头灯关了。
  4。
  好安静。
  5。
  她翻身朝内,又钻进事先已经垒好的怀抱里。
  季斯言笑了笑,看着毛茸茸的小脑袋钻进来,她知道祁甜是装作生气的想让自己哄哄她。
  “不困吗?”
  白天半死不活,晚上就来了精神。
  隐约记得有人白天求饶还冒小珍珠了。
  “有点。”祁甜闭了闭眼,话语已经覆上了困意。
  “那不闹了,乖乖睡觉。”
  像哄小孩的温言软语,祁甜太吃这一套了,‘嗯’的一声过后,大脑就被困意全然覆盖,她准备去梦里再和季斯言见面了。
  “晚安。”
  她做梦都没想到,当时就随便一想如果和季斯言在一起也不错,就真的在一起了。
  所以说,人还是要多做梦。
  万一实现了呢?对吧。
  ……
  清晨的透光半开的窗帘,光影斑驳的散在房间各个角落。
  季斯言怀里的人像小猫,蜷伏在那,毛茸茸的呼吸微微起伏,睫毛垂着,晨光轻轻流淌过蜷缩的温顺,她不忍惊扰,也移不开眷恋的目光。
  闹钟响了一声,祁甜睡意朦胧的睁开一条眼睛缝,迷糊的问:“几点了?”
  “8点。”
  她闭上眼睛,喃喃地祈求:“再让我睡…十分钟……”
  十分钟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梦里的祁甜骑着扫帚穿越了好几个世界,蓦地一震,世界坍塌她从天空坠落,在洁白的床垫上醒来。
  季斯言刚洗漱完出来就看见她惊醒,就问:“做噩梦了?”
  “嗯。”
  等祁甜起床洗漱完,又和季斯言磨磨蹭蹭的亲亲抱抱了会儿,出房间时已经快九点了。
  今天季斯月的装扮倒叫她们都眼前一亮,白裙搭着一条色彩鲜明的丝巾,一会面祁甜就不停的夸夸,给季斯月都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早餐,季斯言叫了辆商务车。
  车上季斯月和祁甜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裙子。”
  祁甜能理解,有些东西如果没有人引领着去尝试的话,可能一辈子也碰不到。
  “姐姐穿裙子可漂亮了,我们买了好几套裙子呢,姐姐就早上一套中午一套晚上一套,搞个裙子次抛哈哈哈,我带了相机呢!一会儿给姐姐拍照。”
  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甜甜的,让季斯月也笑得合不拢。
  到了景点,祁甜早早的就把拍照最好看的地方挑出来给季斯月拍了张照片。
  背景是个大瀑布流水气势磅礴,水雾漫上枯瘦的膝头,季斯月坐在轮椅上含蓄地笑着,洁白的长裙像生命将熄前最澄澈的余烬。
  她静静望着奔涌的水流,仿佛在看一条终将汇入的河,沉重与宁和,在她低垂的眼眸下无声交融。
  祁甜找路人帮她们四个人一起拍了张,想着往后作为留念。
  傍晚她们吃了豆米火锅,祁甜还给季斯月说:“等晚点回去我给姐姐好好搭配一下明天的装扮!”
  季斯月欣然地笑着应了。
  她吃不进什么东西,基本都是看着她们吃,但也很开心。
  一切平和而又温馨的像往着好的方向而去,可晚上坐车回去的路上,季斯月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睡着了,甚至于她前几分钟还在感慨地说:“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就好了。”
  其实一切早有端倪,她今天拉着祁甜讲了很多话,她说:“季斯言一直都很乖,除了有些闷以外,都不会做什么坏事。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就是我让让你,你让让她……”
  饭间她又和安安说:“安安之后去了沪城不止要听小姨的话,还要听祁甜姐姐的话……”
  她透过萦绕的热气,看着季斯言和祁甜,眼中也染了一层雾蒙蒙。
  母亲临别的话语此刻清晰无比地在她耳边响起:“你要照顾好妹妹,你们都要好好的长大……”
  她做到了,她终于可以去见母亲,然后骄傲的说:“妈妈,我一直都把妹妹照顾的很好。”
  ……
  作者有话说:
  嘘,让她睡觉吧猫爪
  (其实我寻思了一下要不要这突然,但我忽然想到好像所有真正离别都是突然的。)
  第36章 天亮了
  “到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司机帮忙把轮椅从车上抬下来说了一句:“诶,比上车还沉。”
  季斯言皱了皱眉,没有多想,以为季斯月只是太累睡熟了。
  把车上买的七零八碎的东西提完,颜安安又问了一句:“妈妈的手怎么这么凉?”
  季斯言心口忽然一悬,丢了手中的东西去把盖在季斯月身上的披风掀开,那双手很凉,异常的凉。
  不可能啊。
  她的手颤抖着去探季斯月的呼吸,顿了几秒,她双脚瘫软地倒在了地上,满目不可置信的神情,某种强烈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神经,完全散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祁甜见季斯言的反应,也去看了一下,随后也怔愣在了原地。
  季斯言手足无措地翻包里的手机,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不可能...几分钟前她还在说话,要打120....”
  祁甜转身把安安抱在怀里,颤抖着声音安抚安安说:“别怕别怕,妈妈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醒了,安安别怕。”
  可七岁的小孩子哪有那么好骗,更何况是安安这么懂事听话的孩子。
  隐约记得某个蝉鸣的夏末,她把脑袋趴在妈妈的膝盖上,妈妈用蒲扇给她送凉。
  她问妈妈:“为什么人会死啊?”
  妈妈神情温和地一笑,想了想和她说:“因为死去的人想提前去到下一个世界,帮我们提前布置好家。”
  “所以妈妈也会比安安先离开一步去帮我提前布置好家吗?”
  “对啊。”
  “……”
  季斯月就那么走了,新买的裙子好多都还没来得及穿,甚至连一点准备都没有,都没有好好告别。
  她苦了一生却在最幸福的时候离去,留下的只有一个孩子,一个妹妹,和两张照片。
  祁甜忽然想了外婆,外婆走的时候她也是现在这样的心情。
  突然的那么一下,心像被挖空了一个角,不痛也没有感觉,但你就是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差了什么东西。
  她蹲在路边联系了好久的车,可一听有‘死人’大家都不愿意拉嫌晦气,最终是加了大笔费用才有人接下这单。
  一路上季斯言都强撑着,提前联系好了火化的殡仪馆,又去医院开具死亡证明,薄薄的一张纸就将生死划定。
  火化也是季斯月的要求,她说一辈子都待在大山了,待够了。
  等去派出所注销完各种,已经很晚了,她恍惚的看着暮色,她又把头埋在祁甜肩上哭了一场。
  晚上的殡仪馆,提起来都叫人毛骨悚然,可真正亲临死亡的人却没有那种恐惧。月光渗入空荡的灵堂,铁椅投下冷硬的影,守夜灯昏黄摇曳,空气凝滞,只有呜咽的哭声。
  祁甜和殡仪馆的人对好火葬的流程,又跟失神的季斯言转述了一遍,季斯言反应了好久然后点点头。
  火化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会整理好遗体,给家人一个告别的时间。
  这个间隙,祁甜给祁月打了个电话,她想起来当年外婆走的时候,是妈妈一个人独自面对的这些。
  祁甜不在家,祁月晚上也跑去打麻将,接起电话时还有洗麻将的声。
  “都12点了,妈你怎么还在打麻将。”祁甜抱怨了句。
  “诶呦,这不没事干嘛,”祁月忙着摸牌,“你这么晚你怎么不睡?”
  祁甜吸吸鼻子,把眼角的泪抹了抹:“就是想你了。”
  祁月心一突,又起身跑去屋外,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孩子很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情了?”
  祁甜怕又激发起悲伤的情绪,就跑到屋外哭着和祁月说:“季斯言姐姐走了,太突然了……妈我受不了,我就想起来外婆走的时候……”
  祁月安慰了一会儿她,又跟她说:“你多陪陪言言说说话,天呐,这孩子太不容易了,你在那能帮就多帮一点忙嗷。”
  “诶,当年我连难过都没空难过,搞这又搞那,忙完葬礼还要上班赚钱……也是这几年有时候闲着想起来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