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殡仪馆的告别厅里飘浮着消毒水和百合混合的怪味,空气凝滞如胶水。
  季斯月如同一株已经衰败的狐尾百合,她的脸孔彻底失去了血色,她平静的躺在那,不再被病痛折磨的辗转反侧,白日还笑盈盈的脸颊此刻却紧绷绷的。
  她彻底的平静了,再没有一丝波澜,一丝牵动的凝固在了那里。
  金属门无声地闭合了,严丝合缝,门上方那块小小的电子屏,幽蓝的“准备中”倏然一跳,变成了刺目的“工作中”。
  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一捧轻盈的灰土,却格外沉重。
  她们又一整夜都没合眼,在殡仪馆的铁椅上坐了一夜,直到天色渐亮,季斯言捧着季斯月的骨灰盒起身。
  她说:“天亮了,我们该走了。”
  回了宾馆里,季斯言哄着安安睡了会儿,祁甜就在另一张床上睡,但睡得都不踏实,宾馆的隔音不好一点动惊就会被吵醒。
  颜安安做噩梦惊醒后就抱着季斯言哭着问:“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小姨你别不要我……”
  她微哽,帮安安抚开碎发,擦擦眼泪说:“小姨不会不要安安的,这辈子都不会。”
  祁甜在一旁听得心里堵堵的,安安那么小,就经历了两次至亲之人的离别,怎么受得了啊。
  安安的抚养手续办的很顺利,基本材料都齐全,且季斯言的条件是可以抚养一个孩子的,7个工作日户籍就迁移好了。
  顺便季斯言给颜安安改了名,以后就叫季安安。
  只是祁甜都订好回去沪城的机票了,派出所的打电话过来说安安的爷爷奶奶来闹。
  一茬接一茬,祁甜觉得她这个月的日子真像过山车一样过得跌荡起伏,她没觉得厌烦,倒是心疼安安。
  季安安的爷爷奶奶都是农民,没有退休工资,儿子还死了,家里都是靠平时去卖点菜维持家用,如今闹到派出所就说:“要带走安安可以,以后每个月得给她们打生活费……”
  这更荒谬了。
  给季承德打生活费,起码是住家里给打点住宿费,这爷奶两人安安爸爸走后连安安都没看过一眼,还把季斯月她们赶出来。
  老两口哭着和民警说:“我们本想着过两年孙女大了,能回来照拂一下我们老两口,我们儿子死了,现在儿媳妇也死了,我们就那一个孙女都不经过我们同意的把户口转了,我们今天得死在这派出所了……”
  王警官走出来瞧见又是祁甜她们,顿时头就疼了,心想这碰到的都是啥人啊。
  王警官无奈的跟老两口说:“你们这么大高龄了,哪还有抚养孩子的能力?孩子九年义务教育的都拿不出来吧?而且人家母亲亲自到公证处立的遗嘱,你们来派出所、去法院闹也没用,去去去。”
  “人家妹妹也没有赡养你们的义务。”
  这种乡里村镇的民警见这种事情多了,也不足为奇了。
  经此一事后,祁甜回到宾馆就打包好行李,十分笃定的和季斯言说:“我们得快点走!”
  季斯言牵出个笑来:“多快啊?”
  “立刻马上,”祁甜又补充,“连夜。”
  她把机票改签提前了,像大逃荒一样连夜打车去市中心的机场,又坐着红眼航回了沪城。
  一个月的时间,天翻地覆。
  祁甜第一次落地沪城有种家的安宁。
  贵城的机场里祁甜牵着季斯言的手走在前头,沪城机场也是,祁甜比她小,可某一刻她又觉得祁甜无比的强大。
  祁甜小事上偶尔犯一点小糊涂,大事上又从不马虎,甚是有时比她还要理智客观的去解决问题。
  贵城的一切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根刺,如今尘埃落定,至于季承德她留了五万块钱作为她应尽的子女义务,没了季斯月和安安在家里他硬气不了几分。
  因为改了航班,祁甜回到家祁月都还在睡觉,她太想祁月了,一回家就跑去祁月床头把人吓了一跳从床上蹦起来。
  “我滴个妈!见鬼!”祁月抱着枕头。
  祁甜脱了鞋就直接蹦上床,祁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抱住。
  “妈,我好想你。”
  可能是见了季斯月和安安的生离死别,她格外的难受,更庆幸祁月现在还陪在她身边。
  祁月拍拍她背:“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吓死妈了。”
  说完她就连打了三个哈欠。
  祁甜松开她,冷着脸问:“说吧,昨晚打麻将打到几点了。”
  祁月楞楞,还是第一次见祁甜这种神情跟她说话,跟谁学的也不知道,怪渗人。
  “小孩别管大人的事。”
  “……”
  祁月起床换身衣服去洗漱准备做早餐,祁甜回房间去整理行李,顺便问候了季斯言和安安到家没有。
  季斯言估计在收东西没有回。
  她躺在熟悉的大床上,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回忆了一遍这个月的经历,在床上思索片刻后,做了一个决定。
  祁月在厨房哼着歌,突然就被祁甜打断了。
  “妈,我要跟你说件事情。”
  祁月低头看着锅里,漫不经心的语气:“你说。”
  “我和季斯言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过快了点,可能流程并不严谨。
  让小情侣多甜几章吧后面
  第37章 审视
  祁月听到是个消息并不惊讶,反倒有些过于异常的平静了,她把锅里的汤盛到碗里,吩咐祁甜:“把汤抬到桌上去。”
  “嗷。”祁甜乖乖照做了。
  风浪越平静,潜在的危险就更大,她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如果说在贵城坐的是过山车,那现在就是海盗船。
  祁月不唱歌了,没一会儿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没探寻到什么愤怒的表情。
  祁甜刚喊了一声:“妈……”
  祁月便问:“去金陵前的事?还是在我们去医院打针那晚之前?”
  “……”怎么感觉祁月有种知道很久且想明白了的感觉。
  她此刻垂着眼睛,不大敢看祁月的眼神。
  祁月叹了口气,反倒释然:“我早就猜到了。”
  医院里祁甜抱着季斯言、一模一样的抱枕、祁甜突然就去到贵城找季斯言、已经电话里那些问题……
  祁甜倏地抬头,眼睛一下子睁得溜圆,惊愕地看着祁月。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她很难以置信。
  祁月平静地说着:“医院吧,我看见你抱着言言…说实话我还郁闷了一阵,又想言言细心又在沪城能照顾好你,我也放心。”
  “但是……”
  抑扬顿挫的,祁甜心悬了又悬。
  “但是什么。”
  “妈不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也不是歧视,”祁月自己也说不上来,“现在季斯言带着那么大一个孩子,在沪城要养出一个小孩来很难的,妈是过来人,你们在一起没有什么保障我就怕你吃亏啊,甜甜。”
  没有哪个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虽然她也心疼季斯言不容易,但也不想祁甜去蹚这趟浑水。
  她越想越是难受,眼角何时划出泪也不知,还是祁甜皱眉问:“妈,你怎么哭了?”
  这才缓回神来。
  祁甜磕磕巴巴地说道:“妈,安安很乖的,不难带,而且如果季斯言困难的话我更应该陪她不是吗?”
  祁月驳回了她天真的思想:“那是她的困难,不是你的!那孩子十岁了,你们在一起你以什么身份和她相处?”
  祁甜愣住了,这是祁月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说出这样冷漠的话,她总是热心肠看见别人困难也总是帮扶关心一些。
  即便祁月不同意她和季斯言在一起,她也没法怪祁月,母亲是真的爱她,才会这样。
  祁月抹去眼角的泪,终止了这个话题:“改天再说吧,你刚回来吃完早饭去休息休息。”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到用完餐都没再说话,祁甜帮忙把碗筷收洗完才回房间。
  手机里躺着几条季斯言发来的信息。
  「已经到家了。」
  「这两天要处理安安学校的事情,会有点忙。」
  祁甜理解。
  「那我等你有空。」
  奔波了这么久,她也挺累的,回家躺着一闭上眼睛饭也没吃的躺了一天一夜才醒,然后吃爆饭又接着睡,仿佛回到刚高考解放的那段日子。
  可祁月看着祁甜这样却不好受,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思来想去其实她提出的那些问题不是不能解决的。
  第三日,祁甜起床死气沉沉来吃午饭时,她别扭地开口说:“过两天你问季斯言有空来家里吃饭。”
  “嗯。”祁甜脑袋有些懵。
  嗯?她猛抬头眼神都明亮了,自己在睡觉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问:“妈,你态度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一点都让人想不明白,琢磨不清。
  这段时间季斯言忙得很,她不想打扰季斯言,想着让季斯言休息一段时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