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人知道,死板的徐以安多羡慕鲜活的人。
  因此,在楚怀夕说对自己一见钟情时,洁癖严重的徐以安鬼使神差地与楚怀夕接了吻。
  当楚怀夕用干净的眸子看着她,说会永远喜欢她,又将肋骨处的纹身袒露在她眼前时,向来保守、恪守成规的徐以安半推半就地拿走了楚怀夕珍贵的第一次。
  再后来,楚怀夕说会陪她‘做自己’时,向来理智的徐以安发现自己竟有点期待。
  所以,她再次和楚怀夕睡在了一张床上。
  倏地,徐以安耳中涌入女人的梦呓,“老古板,你能和我在一起吗?我真的好喜欢你…”
  咔哒———
  卧室门被人打开,略快的脚步声在徐以安耳边响起,冲淡了耳蜗里温柔的梦呓。
  屋内新鲜的空气蓦地不再流通。
  徐以安眸光黯了一下,右手拇指的指尖用力掐了下中指的指腹,松开眉头。
  不可以,楚怀夕。
  我的人生早就不属于我了。
  “安安,昨晚怎么又没回家?”徐梦拉开凳子坐在徐以安对面,语气不太开心。
  昨晚徐以安在楚怀夕家吃完晚饭,楚怀夕缠着她要做,做完后,又哑着声音哭着控诉徐以安睡完就跑,惨绝人寰。
  三十岁还有门禁的徐以安受不了没心没肺的楚怀夕哭,无奈之下便同意了留宿。
  徐以安将吸管插进豆浆杯里,垂眸,“我负责的病人情况不太稳定,想留在医院看着。”
  徐梦盯着女儿看了半天,当看到女儿坐姿端正,衬衫穿的整整齐齐的,乖巧又文静,点点下巴,“病人要紧,呆在医院里总归踏实点。”
  徐以安暗自松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将豆浆递给徐梦。
  徐梦边吃早餐,边问:“今天什么安排?”
  “看病例。”
  徐梦眸光一转,“今天休息一天吧,陪妈妈去逛逛街,可以吗?”
  徐以安推了推眼镜,轻声说:“好的。”
  “我的宝贝女儿,真乖。”徐梦满意地笑。
  徐以安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微张开嘴悄悄做深呼吸。
  吃完早餐,徐梦便匆匆拉着徐以安出门。
  路上,徐梦说有家甜品店推出了新口味的蛋糕,想去尝尝。安静跟在母亲身后的徐以安应和一声,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镜中楚怀夕失落的神情。
  她们又不是情人,为什么要约会?
  晃神间,两人来到咖啡厅门口。徐以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徐梦拉着走进了店里。
  早上的咖啡厅里人不多,舒缓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
  徐梦熟稔地走向一个靠窗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
  徐以安瞥了一眼徐梦,一瞬明白母亲的意图,她眉眼间闪过不悦,但很快便消散。
  徐梦热情介绍道:“安安,这是周禾,是妈妈朋友的孩子,和你同龄,已经是律所的合伙人了,年轻有为啊!”
  周禾站起身,向徐以安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徐以安手垂在身侧,“抱歉,我有洁癖。”
  周禾悻悻地收回手,干巴巴道:“没关系,我理解。你们医生都比较爱干净。”
  徐梦瞪了眼徐以安,招呼着大家坐下,想到着急出门,徐以安没来得及带水杯,她点了两杯咖啡和茶点,从包里掏出自己的保温杯,柔声商量,“安安,你喝这个,可以吗?”
  徐以安抿唇接过,“好的。”蹙眉盯着胡桃木的桌面和玫红色的保温杯。
  周禾找话题:“我听说徐小姐是医生,真的很厉害,平时工作一定很忙吧?”
  “还好。”徐以安看都没看他,侧身从包里翻出酒精棉片,垂眸擦桌子。
  她边擦边想,如果是楚怀夕,这会儿肯定会想出各种有趣的话题,不会与人尬聊。
  徐梦见状在一旁轻轻拽了拽女儿衣袖,暗示她多说点话。
  徐以安偏眸瞥了眼徐梦,继续旁若无人地擦桌子。桌子擦干净后,她又抽出一张干净的酒精棉片开始擦保温杯。
  周禾察觉到尴尬,接着说:“我平时也喜欢看一些医学科普的文章,感觉医学很神奇,可以帮助很多人。”
  徐以安用酒精棉片擦拭杯沿,淡漠道,“医学不是万能的。”
  周禾:……
  楚怀夕在床上伤春悲秋了两个小时,倏地想到老古板总念叨不吃早餐,会得胆囊炎。为了胆囊,她决定放弃睡懒觉,出门觅食。
  在路过咖啡店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楚怀夕脸色一沉,调转方向,走进咖啡厅。
  她轻手轻脚地坐在徐以安后面的卡座上,当听到这女人在相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楚怀夕磨了磨后槽牙,起身,端起桌上的冰美式,朝徐以安走了过去。
  在徐以安用酒精棉片擦拭第三遍杯沿时,头顶倏地飘来熟悉的柑橘调香味,她手指蓦地收紧,瞳孔骤然收缩,余光看向身侧的母亲。
  下一秒,徐以安听见带着冷冽笑意的声音擦着耳际响起:“呦,您老人家可真够忙的!一大早便跑来和小情人私会?”
  第2章 情感骗子
  楚怀夕的声音像浸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刺入肋间。徐以安垂眸望着保温杯里晃动的枸杞,倏地想起昨天监护仪上起伏的ecg波形。此刻自己胸腔里的震颤,竟比那个室颤患者还要紊乱。
  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便听到周禾绷得像走调的琴弦的声线。
  “楚小姐也来喝咖啡啊?”
  徐以安蹙眉,俨然没想到两人认识,她偏眸看向楚怀夕,发现对方攥着咖啡杯的指节泛白,浅青色血管在薄透的肌肤下蜿蜒成倔强的河。
  在抬头之前,徐以安有想过楚怀夕会怒火中烧、声色俱厉地指责自己,或许还会因为生气将她们的关系全盘托出。她甚至想好了如何面对徐梦的质问和失望的叹息。
  却没想到,楚怀夕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徐以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内疚。
  她该知道的,楚怀夕不是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人。
  徐以安视线上移到楚怀夕紧绷的侧脸上。倏地想起昨夜楚怀夕蜷在自己怀里,发梢带着沐浴后的潮湿,眼尾的小痣在壁灯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而此刻,那枚小痣却藏在浓重眼影下,像被雨水打湿的玫瑰花瓣。
  愧疚又多了一分。
  徐以安收回视线,拇指的指腹一下一下掐着食指指腹。
  “怎么?只准你来喝咖啡?”楚怀夕呛周禾。
  周禾飞快地瞥了一眼徐以安,脸色不太好地微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怀夕冷呵一声。
  徐梦暗暗打量着桌面的明艳女人,想到刚才楚怀夕的那句话,开口询问,“你们认识?”
  周禾抢答,“有过一面之缘。”
  “上周在她女朋友的生日party上见过。”楚怀夕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刺破周禾虚伪的皮囊。
  徐梦闻言瞪大眼,错愕,“女朋友?你妈妈不是说你单身吗?”
  周禾迎上徐梦压迫性极强的眼神,滚了滚喉咙,“我父母不满意她,所以…”
  顿了顿,低头道歉,“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原本计划今天相完亲就和她提分手的…”
  “计划?”徐梦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他,声音有点大,“你拿我的女儿当什么了?备选?”
  周禾见服务员都在看他,挂不住脸,索性不装了,噌地一下站起身,“我本就不愿相亲,是我父母非要逼我来,你要怪就怪他们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拿起搭在沙发边上的西服外套,瞪了一眼楚怀夕。
  “呸!渣男!”楚怀夕瞥了眼面色平静到冷漠的徐以安,自嘲地笑了笑。
  她看向徐梦,柔声说,“阿姨,您以后给您女儿介绍对象时可要多挑一挑呢。像这种有女朋友还出来四处相亲的人,简直太讨厌了。”
  顿了顿,叹息道:“我想,如果他的女朋友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徐梦皱着眉,语气温柔,“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安安就被他骗了。”
  “不客气。”楚怀夕说这话时眼尾微挑,目光掠过徐以安颈侧尚未消退的吻痕,感慨道:“现在的情感骗子太多,装单身的,装工作忙的,简直防不胜防啊。”
  徐以安下意识地抬手整理衬衫领口,珍珠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恰如她此刻抿成直线的唇。
  徐梦认同地点点下巴,用胳膊肘戳了戳徐以安,小声提醒,“安安,快跟人家道声谢。”
  徐以安抿唇,抬头快速扫了一眼楚怀夕,礼貌疏离道:“谢谢。”
  楚怀夕对着徐以安发到的小旋笑了笑,一字一顿,“不用谢。”
  徐以安视线落在楚怀夕的裙摆上,倏地想起上周暴雨夜,这人跑来医院送姜茶,发梢滴水却笑着说“顺路”。而此刻,她用黑色丝绒裙摆扫过自己脚踝,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