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打扰了。”楚怀夕潇洒转身。
  黑色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疏离的响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谁的心尖上。
  徐梦侧身从包里掏出手机,咬牙喃喃:“周禾也太过分了!太没教养了!我要问问老周,看看她们这是个什么意思!”
  徐以安望着面前的保温杯,想到刚才楚怀夕说的那句“感情骗子”,她知道,楚怀夕说的是她。
  我骗她感情了吗?
  我本来是要工作的…
  徐以安偏头透过玻璃望向路边,莫名觉得混在人群里的那抹背影有点落寞。又想到对方说,周禾女朋友知道他来相亲,一定会非常伤心。
  那楚怀夕呢?
  她会不会也有点难过?
  思及此,徐以安拿出手机,迅速打字,“我不知道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
  徐梦盯着手机屏幕,嗓音依旧温柔,“没关系的,安安。妈妈一定会给你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毕竟你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宝贝…”
  话落,徐以安打字的手倏地一顿,快速删除了这句话,熄屏,将手机倒叩在桌上。
  消毒水味与柑橘香在空气中缠斗。
  半晌,徐以安紧皱着眉头端起保温杯,屏息喝了口茶。
  泡久的茶水泛着涩,顺着口腔滑入心脏。
  她们之间,没解释的必要。
  而且即使解释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算了。
  车上。
  楚怀夕指尖狠狠戳着徐以安的头像,想质问对方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去相亲。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问。
  因为是她大言不惭地承诺对方,“我不会在公共场合和你有任何亲密接触,不会打扰你的工作,不会干涉你的自由。而且在我们相处期间,你可以去相亲,可以去认识不同的人。”
  楚怀夕将手机扔向副驾驶,靠近椅背里,双手捂住脸。纵使有一万个不情愿,纵使心痛到无法呼吸,她也得支持徐以安相亲。
  比起徐以安欺骗她,比起徐以安去相亲,她更怕,徐以安会因为她的质问,不做她的床伴。
  只要她们有相处机会,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得到徐以安的心。
  但她还是好生气!
  “烦死了!”楚怀夕扯了扯头发,坐直身,启动车子,边打转向灯边立flag,“老古板,这次你要是还不哄我,我就一周不理你!”
  爵色酒吧。
  “小落落,今天周几?”
  情人节酒吧生意爆火,胳膊轮圆了在调酒的黎落百忙之中扫了一眼趴在吧台上半死不活的楚怀夕。无奈叹了口气,“周二!周二!周二!老板,你今晚已经问了第八遍了。”
  楚怀夕扁了扁嘴,“怎么才周二啊?!”
  黎落使劲摇晃着雪克壶,“老板,你从上周六就开始数日子,最近是有什么好日子吗?”
  “能有什么好日子,日子比我命都苦!”楚怀夕闷了半杯酒,喃喃,“周六就可以发微信了。”
  酒吧太嘈杂,黎落没听到她在嘀咕什么,跟着音乐的节奏卖力调酒。
  楚怀夕打开手机,朋友圈里清一色的情人节广告,卖花的,卖蛋糕的,还有卖情趣用品的…
  情人节…
  要不要给徐以安发个祝福呢?
  楚怀夕弯腰从吧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副骰子,轻抬眉梢,“单数发,双数不发。”
  楚怀夕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骰子,在手中晃了晃,心中默念“单数、单数”,然后猛地将骰子拍在吧台上。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手,三个骰子明晃晃地显示出双数,她撇了撇嘴,不死心地嘟囔:“肯定是姿势不对。”
  她又重新抓起骰子,在空中甩了几圈,再次重重扣在桌上。
  结果,依旧是双数。
  楚怀夕脸皱成一团,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她不甘心,第三次拿起骰子。
  “要单数啊...”她将骰子攥得发烫,指腹摩挲着粗糙的棱角。
  三个骰子滚出“2、4、6”的瞬间,吧台吊灯突然爆开一朵蓝紫色的电火花。黎落说这是电压不稳,她却固执地认定是上天示警。
  楚怀夕扔掉骰子,不管不顾地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击,给徐以安发去消息:“情人节快乐!”
  下一秒,又补上一句,“群发的,打扰了。”
  发完后,楚怀夕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痛骂自己,“楚怀夕,你太没原则了!贱死了!”
  骂完自己,双眼死死盯着对话框。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流逝,霓虹在威士忌杯底碎成十二种心事,楚怀夕第七次解锁手机。
  置顶对话框仍停留在她那条可笑的“群发祝福”,像极她们的关系——永远是她先伸手,对方却连衣角都不肯施舍。
  龙舌兰在胃里翻腾成酸涩的海。
  楚怀夕单手托腮望着玻璃幕墙外相拥的情侣们,时不时将手机拿近,又放远,像是这样就能让屏幕上快点出现徐以安的回复。
  酒吧里的灯光愈发昏暗,周围的喧嚣声在她耳中渐渐模糊,只剩下酒杯与桌面碰撞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楚怀夕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胃里一阵灼烧,却也比不上她此刻心里的酸涩。
  休整半分钟,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溅出些许洒在桌上,她也毫不在意。
  楚怀夕举起酒杯,对着手机屏幕,和屏幕里那个没有回应的人碰杯,苦笑道:“好啊,徐以安,你可真行,就这么把我晾着!真行!”
  说罢,又是一大口酒下肚,几杯酒下去,她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
  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每喝口酒都要停顿好久,脑海里全是和徐以安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瓶酒下肚,楚怀夕用指尖描摹手机屏幕上徐以安的证件照,耷拉着嘴角,“徐以安,你真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徐以安,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床伴!不懂人会寂寞吗?尤其是在这种节日!楼上酒店的床都快摇塌了,你连我微信都不回!”
  楚怀夕摸了一把自己光滑笔直的腿,“老古板,就算你不想我这个人,你都不想念我这具对你热情似火的身体吗?”
  “咳———”
  头顶倏地传来轻咳声,消毒水味混着冷冽的雪松气息侵入鼻腔。
  楚怀夕半眯着眸,抬头,下一秒,睁大的眼眶渐渐染上红色。
  喉间哽着未出口的千言万语,楚怀夕哽了哽喉咙,“你怎么来了?”
  徐以安盯着楚怀夕瞳孔里的雾气,轻叹口气,伸手拂去她眼尾晕开的眼线,指尖温度灼得人心颤,“群发的祝福需要亲自签收吗?”
  第3章 热浪侵蚀洪流
  楚怀夕吸了吸鼻子,倔强地偏过头,“不需要!”
  徐以安没理会她的逞强,目光扫过桌上一排空酒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还好吗?”
  您没长眼吗?
  老娘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好!
  楚怀夕很大声地冷笑一声,故意将红唇印在空杯沿,“不劳您费心,我好得很!”
  徐以安望着酒杯,喉咙在阴影里动了动,淡淡“嗯”了一声,“那再见。”转身作势要走。
  楚怀夕一噎,急忙拽住她的手腕,嗓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你去哪儿啊?”
  “回去睡觉。”徐以安抿了抿干涩的唇,语气有些疲惫,“刚下手术,有点累。”
  酒吧的灯光忽明忽暗,情歌悠扬婉转。
  楚怀夕撞进徐以安镜片后泛着血丝的眼睛。这人手术帽压痕还残留在发间,白衬衫领口露出一截冷白肌肤,像是从无菌室直接坠入声色场。
  楚怀夕知道,徐以安作为心外科的医生,加班做手术是常态,而且在手术台上常常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她心里没来由地涌入一阵酸楚。
  “加班你还跑来干嘛!”楚怀夕微哑的嗓音里满是关心与心疼,“你吃饭了吗?”
  徐以安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忙完已经十一点了,来不及吃饭。”
  楚怀夕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说,如果她下班去吃饭,就赶不上今天亲口对自己说“情人节快乐”了。
  楚怀夕瞥见对方左手腕表停在23:54分,情人节最后一支探戈正从留声机里漫出来。
  她眨了眨眼睫,感动与心疼交织在一起。
  楚怀夕站起身,轻轻摸了下徐以安垂在身侧的手,语气温柔,“走吧,我陪你去吃饭。”
  指尖相触的瞬间,徐以安触电般缩手。这个习惯性的躲避让楚怀夕眸光暗了暗。
  “想回家吃。”徐以安声音依旧淡淡的。
  徐以安有洁癖,总觉得外面的饭菜都不怎么干净,以往都是楚怀夕在家里给她做饭吃。但最近两人闹矛盾,楚怀夕已经很久没进厨房了。
  楚怀夕皱着眉头,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家没什么菜,这么晚超市应该也关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