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林念一:“我明白的。”
  一小时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夕姐,文章发布不到半个小时,转发量已经破百万了!”林念一在电话里兴奋地说,“现在有好多媒体联系我们,想要采访徐医生,想还原事情真相!”
  “徐医生不接受任何采访!”楚怀夕替徐以安拒绝,打开微博,垂眸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评论,满屏都是“对不起徐医生”“错怪好人了”“严惩造谣者”,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楚怀夕关闭手机,抱了抱身边因老奶奶离世难过的徐以安,柔声说,“你看,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的。”
  徐以安抬起头,眸中噙着泪光,秀眉弯弯裹着笑意,“嗯,谢谢你们。”
  这时,楚怀夕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苏白打来的。“小楚,网上的舆论开始反转了,那些造谣的营销号现在都慌了神。我们这边的起诉流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让这群躲在键盘后的人付出代价了!”
  楚怀夕握紧拳头,眼神变得犀利,“好!这次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恶意造谣、网暴他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挂断电话,楚怀夕将徐以安搂得更紧。
  阳光洒满房间,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新的一天,终于在真相大白中开始了。
  下午两点,海城机场的玻璃幕墙折射着刺眼的日光。徐以安将登机牌仔细叠好放进包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音乐会门票。
  梦结束了,再来海城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在想什么?”楚怀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薄荷糖般的清爽。
  徐以安敛起思绪,轻声说:“没想什么…”
  楚怀夕将两杯姜茶放在值机柜台上,伸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该不会还在自责吧?苏律师说那几个造谣的营销号已经公开道歉了。”
  徐以安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担心胜男。”
  楚怀夕牵起她的胳膊,拇指一下一下摩挲她腕骨内侧,嗓音温柔,“别担心了,现在舆论都发酵成这样了,很多人在盯着她们一家呢,所以我相信,她的父母绝对不敢虐待她的。”
  登机广播适时响起。
  “走吧,你的病人还在等你呢。”楚怀夕拉起徐以安的手,指缝间还残留着键盘敲击的温度。
  那些与网暴者对抗的深夜,她在书房敲下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如今紧紧相握的底气。
  飞机冲破云层,徐以安侧头凝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想起视频里那句,“徐以安”,只听名字,就知道她是被父母疼爱着的孩子。”勾起一抹自嘲地笑。
  嗯,是被父母疼爱着的“徐以安”…
  但不是她…
  楚怀夕转头看向身侧戴着眼罩,摆好补觉姿势的楚怀夕,轻声问:“楚怀夕,你觉得徐以安这个名字好听吗?”
  “好听啊。”楚怀夕想也不想地答。
  徐以安娟秀的眉眼沉了下来,追问:“你也能从这个名字上感受到父母对孩子的爱吗?”
  楚怀夕点了点下巴,扯下眼罩,眼睛睁开一条缝,“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徐以安慌乱偏开头,低垂着眼眸,遮掩住眼底轻泛的涟漪,“没什么,随便问问。”
  楚怀夕直勾勾盯着她,想到什么,蹭地一下坐直身子,语气认真,“老古板,你是不是非常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要是真不喜欢的话,回去我就带你去改名字,我花重金给你找个最厉害的大师算生辰八字,咱给你取个旺你的好名字。”
  徐以安心念一动,嗫嚅,“哪有那么容易…”
  楚怀夕两手一摊,不以为然,“改个名字而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我楚怀夕出马,保准一个小时内全给你搞定。”
  云层之上,阳光正好,全世界最关心自己的人就在身侧,徐以安由衷笑了笑,“再说吧。”
  楚怀夕暗暗松了口气,重新戴上眼罩,璨然一笑,“睡觉睡觉,一觉睡醒咱就到家咯~”
  壹心庭院门口的一排松树在寒风中凌乱,徐以安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又紧。
  楚怀夕敏锐察觉到了徐以安的僵硬,担忧地皱起眉头,“需要我陪你上去吗?”
  “不用了。”徐以安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那扇亮着冷光的落地窗,“你快回家休息吧,开车慢一点,到家记得给我说一声。”
  楚怀夕点头应了一声,叮嘱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哦,我马不停蹄地来接你回家。”
  徐以安勉强一笑,“放心吧。”
  电梯缓缓上升,干净的镜面倒映出徐以安紧绷的下颌线,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还显示未读:“徐以安,无论如何今晚必须回家,别让我们去海城找你!”
  防盗门打开的瞬间,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徐以安低头用力嗅了嗅围巾上的柑橘香,在呼吸间藏了一口氧气后,缓慢走进客厅。
  徐父西装革履的端坐在沙发正中间,手里的报纸被捏得发皱,母亲握着茶杯的指节泛白,茶几上散落着几张打印纸,赫然是信用卡账单。
  “徐以安,你真是翅膀硬了!”徐父将报纸摔在茶几上,厉声道:“被人泼脏水不回家,请长假也不和父母商量,现在还学会旅游消遣了?”
  徐以安将小小的行李箱挡在身前,给自己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这么容易就处理好了?”徐母豁然起身,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你看看网上那些人恨不得扒了你的皮!要是你找你爸爸出面,怎么可能会闹到这个地步?”
  “安安,你说说,从小到大,哪次不是爸爸妈妈替你收拾的烂摊子呢?为什么现在爸爸妈妈在你这里就变成摆设了呢?”
  见徐以安沉默不语,徐母脸色铁青地拿起茶几上的账单明细,看到上面火锅店的账单,纸张倏地被她撕得发出刺耳的声响。
  “撇下病人和不三不四的人跑去旅游,胡吃海喝!徐以安,你作为医生的责任心呢?爸爸妈妈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我重申一次,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徐以安声音依旧淡淡地,“还有,出去旅游散心并不代表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医生!我不只是医生,我还是我自己,我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处理事情的节奏。”
  徐父面色凝重地看着女儿。印象中,她好像永远都是这副温润中透着疏离模样,虽然礼仪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却是让人有一种距离感。
  徐父揉了揉疲倦的眉心,起身呵斥,“你的节奏?你的生活?你知道这些天有多少领导、多少亲友打电话过问你的情况吗?你知道这些人里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吗?你知道我们有多丢人吗?”
  徐以安额角青筋一跳,推了下眼镜,语气染上一丝生硬,“我让你们荣耀了二十多年,现在丢一次脸,我认为无可厚非的。”
  徐父语塞:“你…”
  徐母突然凑近,伸手想摸摸女儿的脸,却在半空顿住:“安安,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是不是在外面吃了很多的苦?你说说你这傻孩子,为什么突然就不愿意依靠爸爸妈妈了呢?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不懂事了呢?”
  母亲话语里温柔与尖锐的质问交织,像根倒刺扎进徐以安心口。
  “我不是小孩了!”徐以安后退半步,语气认真,“爸妈,你们觉得我处理不好任何事,我无话可说。但我有自己的判断,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希望你们可以理解、尊重我的决定。”
  徐父看着强词夺理,不知悔改的女儿,脸涨得通红,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墙。“你和我们谈尊重?我们还不够尊重你吗?”
  玻璃飞溅的瞬间,徐以安本能地抬起手,护住头部,不料指腹擦过尖锐的玻璃碎片。
  徐梦愣了一下,扭头冲徐父吼,“你怎么可以朝孩子扔杯子呢!”
  徐父扫了眼徐以安的脑袋,庆幸自己扔的不怎么准,不露声色的呼出一口气,“扔个杯子怎么了!我恨不得扇她两耳光!”
  徐梦眼眶猩红,嗓音尖利,“你敢打孩子我就和你离婚!”
  “我在教育孩子!你在捣什么乱啊!”
  母亲的尖叫与父亲的怒吼混作一团,徐以安望着满地的玻璃渣,再次想起老奶奶遗言里的那句“徐以安,只是听名字,就知道她是被父母疼爱着的孩子”,喉咙泛起苦涩的血腥味。
  被父母疼爱着的孩子是像她这样的吗?
  血珠顺着徐以安的指缝滴落在地砖上,晕开小小的红点。她眸光凝了下,睫羽垂下来。突然觉得现在的场景简直荒诞得可笑。
  从小到大,她就像是一只被父母精心圈养的金丝雀,看似光鲜,其实连呼吸都是窒息的。
  “徐以安,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徐父的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不过是受了一点委屈就跟父母闹脾气,擅自离岗、离家出走!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