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空气中弥漫着悲痛,窒息压抑。
  坐在书桌边的徐以安双手死死攥着手机,眼神震惊又茫然的紧盯着屏幕,一遍遍默念上面的那行字,“我很爱我女朋友。”
  短短七个字,像是七根钢针,每读一次就往心脏里扎得更深。
  难以遏制的疼痛在五脏六腑肆意蔓延,她的长睫剧烈颤抖着,却依旧流不出一滴眼泪。
  徐以安抿紧发白的嘴唇,双击放大配图。
  照片里穿着黑色比基尼的楚怀夕歪头倚在颜叙肩头,那双曾盛满对自己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正深情地注视着另一个人。而颜叙则揽着楚怀夕雪白的腰,嘴角勾起的弧度刺得她眼眶发酸。
  徐以安心如刀割,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们不过才分手28天,那么爱她的楚怀夕怎么可能就和别人在一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开评论区试图翻找出事情的真相,却发现评论区前排几乎全是楚怀夕和各种美女的亲密合照。
  不同id评论的配文大同小异,“渣女,这么快就又有新欢了?!你不是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吗?你不是说没有我,你就死了吗?!”
  “我说前妻姐,酸不酸啊!在一起时演的深情而已,当真你可就是傻叉哦!”
  楚怀夕清一色的回复带着熟悉的轻佻,字字句句却像世间最锋利的刀片,将徐以安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剜得粉碎。
  徐以安仔细数了数,九张图片,九条回复。
  原来花蝴蝶有九个前任啊。
  徐以安缓缓放下手机,双眼失焦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半晌,她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破碎,“不对,不是九个,是十个...我是第十个。”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楚怀夕温柔的眼神,为她盖被子的动作,精心准备的便当,说“我会永远爱你”时认真的表情,肋骨处的纹身...
  这些画面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刺,一下又一下扎进她千疮百孔的心。
  原来她对所有前任都说过此生只爱对方。
  原来她跟每一个人分开都会死的。
  倏地,想到什么,徐以安急忙拿起手机,屏住呼吸放大图片。
  为什么看不到那行篆体小字了?
  她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滚烫的眼睛,又急忙戴上眼镜,将图片放到最大,却还是没能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手机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原来都是真的,她不再爱*我了。
  楚怀夕,你看,人总是矛盾的。我这不幸的人生,因为有你,我开始感受到了幸福。可现在也是因为你,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雨越下越大,树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树叶纷纷飘落,像是一群在苦难中挣扎的生命。
  雨滴打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又迅速汇聚成一条条湍急的溪流,向着不知名的方向奔涌而去,带着人们的渴望一去不复返。
  徐以安双手抱着头蜷缩在椅子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指甲深深抠进发间,仿佛这样就能止住内心的剧痛。
  所以,全都是演出来的吗?
  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徐以乐吗?
  胸口闷的徐以安几乎无法呼吸,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感和无力感袭卷而来,她仰起头,大张着嘴,缓慢又艰难地做着深呼吸。
  安安突然离世让徐以安好累,母亲病危让她好累,和楚怀夕分手让她好累,哭不出来让她好累,手术出意外让她好累,手部康复训练让她好累,知道楚怀夕有了新的女朋友让她好累,发现自己从未被人真正爱过让她好累…
  她感觉自己已经累到心力交瘁了,现在连呼吸都让她觉得好累,好难。
  她好累好累,不知道怎么撑下去了。
  心如死灰、疲惫不堪的徐以安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她必须得停止呼吸,她得放弃求爱。
  机场的玻璃幕墙外,大雨依旧肆虐。
  楚怀夕拖着行李箱站在垃圾桶前,从手机里取出手机卡,用力折成两瓣,随后没有一丝留恋地将其扔进垃圾桶。
  季瑾溪直勾勾地看着楚怀夕,手指反复摩挲着登机牌边缘,嘴唇蠕动,“真的要走吗?”
  楚怀夕嗯了一声,将手机关机扔进包里。
  季瑾溪发现楚怀夕睫毛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沾染的雨珠,还是未干的泪,鼻尖一酸,“楚怀夕,网上那些关于老徐的负面新闻已经全部被删除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因为我讨厌这座城市!”楚怀夕漆黑的眸子里水光盈盈,苦涩泛滥,“待在这里,每呼吸一次,我的心都痛的像是快要裂开了。”
  季瑾溪沉默半晌,将登机牌递给楚怀夕,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她,“到了能给我报声平安吗?”
  楚怀夕摇头,拍了拍季瑾溪的后背,“你多保重,我们有缘再见。”
  “你这个坏女人怎么这么狠心啊!”季瑾溪红着眼角,哽咽道:“夕夕宝贝,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要照顾好自己。你父母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她们的。等你养好伤了,记得早点回来。到时候我来接你…”
  楚怀夕嗯了一声,“知道了,谢谢。”
  季瑾溪越想越难过,泣不成声,“呜呜…楚怀夕,我舍不得你…从小到大,你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我去哪儿,你就跟到哪儿。现在我还在京北,你怎么可以跑去那么荒凉偏僻又危险的地方啊!!”
  楚怀夕吸了吸鼻子,“谁是跟屁虫?!”
  “你!你是我的跟屁虫!”季瑾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楚怀夕,“楚怀夕,你能不能别走啊?你要是实在找不到老婆,大不了以后咱们三个一起过嘛。你要是不想出门,不想奋斗,也可以天天在家躺尸,我和叶南枝会养你的…我们有很多很多的钱,养你八辈子都可以的。”
  “我才不想吃你两的狗粮呢!”楚怀夕用袖子给季瑾溪擦了擦眼泪,“放心,我会好好生活。”
  季瑾溪依依不舍的松开楚怀夕,“这可是你说的哦,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安检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楚怀夕戴上墨镜,拉上行李箱转身。
  季瑾溪突然伸手扯住楚怀夕的袖口,力道大得让对方微微踉跄,“其实,老徐她…”
  “我不想听!”楚怀夕猛地抽回手,行李箱拉杆磕在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我不想再听到跟她有关的任何!她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这辈子我只求和她死生不见!”楚怀夕的声音被远处的广播声撕碎,“我恨她!永远恨她!”
  雨滴不停拍打着机场顶棚,季瑾溪无能为力的看着楚怀夕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安检口。
  城市另一边。
  徐以安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的仿佛被吸干了三魂七魄。
  半晌,她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一个白色的药瓶。
  “没有人爱徐以乐...”徐以安麻木地将药片往嘴里塞,嘴角上扬着,眸里却全是悲痛,“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爱我…”
  药片簌簌滑进喉咙,药瓶很快见底。
  徐以安干咳几声,用力拧开笔盖,握着钢笔的手还在抑制不住地打着颤,笔尖在“安”字洇开最后一个墨迹,像是命运划下的句点。
  她将自愿捐献器官书和心脏捐赠协议整齐叠好放在书桌正中间,撑着书桌边沿缓缓起身,拉上窗帘,随后扶着墙挪到门口反锁好门。
  犹豫几秒,她拉开衣柜,换上了藏在衣柜最里面的黑色长裙,而后散开长发,平躺在床上。
  楼下传来汽车碾过积水的轰鸣,混着雨打玻璃的噼啪声,像极了带走妹妹的雨夜。黑暗中,徐以安抬手抚摸了一下左心口,那里跳动的心脏,很快就可以属于另一个人了。
  雨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如同蜿蜒在她生命里的命运轨迹,从出生那天,就注定要流向此刻。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消亡,换自己解脱。
  在失去意识前,徐以安看了眼时间,在胸腔发出最后一声叹息,“楚怀夕,你怎么能骗我…”
  她阖上沉重又滚烫的眼皮,像无数次站在手术台前一样,在脑海里向自己深鞠躬,给自己宣告死亡,“十点十分,徐以乐正式宣告死亡。”
  生活的残酷其实就在于它总是在你最渴望的时候,给予你最沉重的打击。而命运就像突如其来的暴雨,我们无法预知,也无法抗拒。
  “尊敬的各位旅客,大家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李雨蒙。非常荣幸能与机组成员一同为您服务。现在是北京时间10点10分,我们的航班已顺利从京北国际机场起飞,即将开启前往坦尼亚机场的长途旅程。”
  头顶传来女机长温柔的报幕声,楚怀夕看着舷窗之外,眼眶里的湿意弥漫,她肩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一颗一颗砸在手心的单程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