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再不去处理现在的伤势,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出去。
  不知在黑暗里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烛火飞快颤动,向一处抽动。
  顺着那方向,顾云篱摸索一番,找寻到一处机关。
  费力爬上,梯子,她力气减弱,每走一步,都十分费力。
  然而,刚刚向上一爬,看到新的空间的刹那,眼前便闪过一道雪白的剑光。
  剑尖反射着她愕然的眼,她呼吸止住,只差分毫,就要被这一剑戳瞎了眼睛。
  这老天,果真不想让她活了吗?她吸了口气,朝黑暗中看去。
  却见一人身穿白衣,长身玉立,站在地道口处,盯了自己许久。
  悬在身前的剑尖忽然收回,白衣人疑惑的声音传来:“你……是顾云篱?”
  第167章 林娘子,在你身侧
  顾云篱撑着一口气,虚睁着眼去看她。
  她的白衣很显眼,身量修长,长发用银冠高高束起,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眉眼,但却依稀可以看见她眉心的那点红痣。
  是谁?隐隐有些熟悉,但残存的神志却不足以让顾云篱思考下去,她迟钝地眨了眨眼,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那白衣人蹙眉,见她没有否认,于是伸手握住她的上臂,用力一提,将她提了出来。
  一见她浑身血迹,还有一股浓重的火燎味,她吸了口气,迅速从衣袖中逃出一瓶丹药,倒了几颗喂进了她嘴唇之中。
  强撑着意志睁眼,顾云篱察觉口中的丹药并非毒药,便在口中嚼碎,吞了下去:“你、你是谁?”
  白以浓闭了闭眼,将她扛起到背上:“不要说话,保存体力。”
  事实上,问罢这句话,顾云篱便已经彻底失去了保持清醒的力气,在她后背晕倒。
  扛着她走出这件偏室,屋外的弟子也从房檐上飞了下来:“师叔!不太对劲……整个院中都没有见那些东西。”
  “在地库之中,约五十余斤。”白以浓说道,“掌事呢?”
  “应当还在其余院子搜寻,只是师叔,咱们找禁药,就能找到那两位——”
  “不必了,”白以浓垂眸,“人我已经找到了。”
  只不过,碰面的契机似乎有些不对,眼下情况一团乱麻,她也有些不清楚,只能暂且将顾云篱带去疗伤。
  语罢,她吹哨唤来一只夜莺,将它放飞,给邱以期报信。
  一行人来东京也不过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偌大的东京要找人可谓大海捞针,且还有暴露于右相眼前的风险,于是几人干脆凭着在临云镇打探来的消息寻找,一路顺着禁药的线索查来,摸索到这广平赌坊,果真发现了不少禁药余量,只不过,还是没有顾云篱一行的消息。
  万万没想到,相遇的过程这么草率,也没想到,顾云篱会受这样的重伤。
  “这位娘子怎么了……师叔,地库之下还有什么人吗?”
  “有,被我敲晕了,不过如今看来,那家伙不是什么善类。”白以浓皱皱眉,此时再折返回去给顾云篱报仇已经不合算了,因为,赌坊后院之外已隐隐传来些许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在隐秘地靠近。
  说话间,夜莺飞回,她兜紧顾云篱:“走!”
  几道白影悄无声息地飞上房檐瓦舍,再避开来人目之所及处,落在巷中,朝白日里暂居的客栈去。
  火把燃烧熊熊,另一批人举着火把在街巷之中穿梭,找寻着什么,这一拨人分成好几支队伍,在东京城内搜寻着顾云篱的身影。
  “这群畜生,藏得太好了!”清霜骂了一句,顾云篱离开不过半刻钟,清霜便觉得心里难安,追出去,可那些禁军早就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才发觉整件事情不对。
  然而东京城内街巷密布,十分复杂,找过去只剩下一地血迹与碎得七零八落的马车残骸。
  入夜时分,瓦子勾栏热闹非常,而顾云篱却和那群禁军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觅不得踪迹。
  一时间,能动用的人手都用上了,在全城搜寻她的踪迹,可眼看月亮快要爬到枝头了,也一点踪迹找不到,清霜心里急得好似有猫在挠,时间流逝一点,心中的忧惧就增加一分。
  与她相比,林慕禾却显得冷静非常,跟着几个侍卫同清霜一条街一条街地找,没有显出一丝疲累,只有眼眶与眼底愈加红,手指也被她抠成不像样。
  “娘子、娘子!”随枝勒马停下,气喘吁吁下马奔来,“去看过了,安庆巷里的那个太医家宅只有家仆,他们夫妻二人都不见了!”
  林慕禾闭了闭眼,吸了口气逼迫自己冷静,这事情很可能与那沈阔有些关系。但那是顾云篱父亲的旧日同僚,在此之前,她也不愿多加怀疑,可此时几人同时消失,是否就说明了,顾云篱的失踪与他会有一丝关系?
  尽管这样毫无边际的猜想没有什么可推到的逻辑性,但此时此刻,一点音讯全无,林慕禾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她那微弱的第六感。
  “打听过了吗?”她抬起眼,问。
  “家仆只说是一起出门看瓦子灯会了,但东西两个瓦子都派人去找了,没有他们的踪迹!”
  “……”林慕禾吸了口气,手指抖得不像话,强撑起来的冷静也快要濒临崩破。
  去哪了?会去哪?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连大内之中也被李繁漪的人手找过,根本没有丝毫消息。
  如若是桑氏记恨她,将她绑去,会带她去哪?出城?还是直接将顾云篱就地杀了?
  她胡思乱想之间,一旁的清霜却忽然抽剑,朝前方巷口拐角厉喝了一声:“是谁在那!”
  话音未落,她已俯身冲了出去。
  反应过来的身后一群人急忙跟上,只见清霜反手转剑,飞跃上拐角瓦楞,朝着巷口拐角处那异动声响之源刺去!
  “刺啦”一声,火花飞剑,黑暗中的人轻巧地向后一退,避开她的攻击,又一阵金器相撞声,赶在清霜击来下一招前格挡住。
  黑暗之中,清霜一咬牙,没想到这人挡剑挡得如此轻而易举,她反身一跃,使出平素里最惯用的流水剑,朝那人攻去。
  而这一招无一被挡下,此人像是谙熟她的一招一式,无论她怎么刺,都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去。
  等等,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古怪的想法刚从脑袋里浮起,只不过一息之间的错神,黑暗之中,银白色的剑柄便趁机弹起,直逼她的颈间。
  “发什么愣?”清冽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还未出鞘的剑横在她脖颈间,刚好停下。
  清霜眨眼,反应过来:“师师师尊?!”
  语罢,脖颈便被那剑柄一打,她“诶哟”一声,赶忙缩了回去。
  身后的人终于跟来,火把将黑暗照亮,也照清了来人。
  白衣束身的女子,手中持剑,依稀间,可见她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林慕禾跑来,一眼便看见了她那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蓝色衣角。
  “顾云篱!”她眼眶一热,还未思考眼前的白衣女子是敌是友,便冲了上去。
  “姐姐……”看着白以浓背上那看起来几乎快没了生息的人,清霜呆了,“姐姐、不是、怎么会这样……师尊,她——”
  “没死。”白以浓眨眼,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只是在林慕禾仰起头,手忙脚乱地想要触碰顾云篱被血泪浸染地不成样子的眉目时,她瞳孔忽地一缩。
  依稀之间,林慕禾的面容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人的五官重叠在一起,没有一模一样,但那眉眼形状、格局,都让她险些错神。
  背上的人被放下到地上,林慕禾蹲下身,拿自己的衣袖胡乱地给她擦拭额头渗下来的血迹,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奔涌出眼眶:“怎么成这样了、快、去找郎中、找大夫——”
  “你……”盯着她蹲下的身影,白以浓神色恍惚了一瞬,忍不住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肩。
  “前辈,多、多谢你背她出来……”她抹了一把泪,逼着自己忍住哭声,如此混乱之间,她也还记得清霜那声“师尊”,向她道谢。
  再次仰起头,白以浓更加确定那一瞬并非错觉,她确实与记忆里的人长得极像。
  “抬她起来,送去就近的医馆救她。”收起思绪,白以浓拍拍清霜的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找地方给顾云篱疗伤。”
  *
  昏迷之后,不觉日月,时而极寒,时而极热,时而犹如被扔进冷水之中淘洗,片刻后又如被投进油锅里煎炸,梦里尽是不知所命的乱象,妖魅横行,小鬼侵扰,顾云篱好似在十八层地狱里挨个走了一遭。
  刀山火海,恶鬼咆哮,嘶吼着要将她留在地狱,她低头去看地下那一群张牙舞爪,嘶吼着想要将她继续留在地狱的魑魅魍魉,迷蒙了一瞬。
  突然,火海中,她好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爬起,她孱弱,身形矮小,衣衫破旧,却将那些抓住自己衣角的恶鬼的手全部挣开,冲她一笑。
  “顾神医,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