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寝室楼前水泥路上,两侧树影稀疏。
  最近的天气都很好,以至于晚上凉风习习、却充满晴好的味道。
  丛宜脚步不慢,腿长、步跨大,张欣雨跟着她走,感觉要转成风火轮了——
  张欣雨忍不住出声:“就算遛狗也要考虑一下狗的感受吧?”
  “……”丛宜顿步,“抱歉。”
  张欣雨说:“嗐。”她看到了丛宜的表情,同白天时不一样,那张冷冰冰的面孔没有微笑,风一吹,短发蓬松,反而萧条。
  她走在丛宜身边,隐隐的八卦分子跳动。她偏头问:“你追的她?”
  丛宜一怔,冷白的面容在听到奚然时才会浮上类似暖光的效应。
  她其实仍然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
  好像喜欢只有一句话,浅薄得不值得奚然答应和她在一起。
  “嗯。”但丛宜点了点头。
  张欣雨倒是没问她喜欢奚然什么——
  奚然值得被喜欢的地方太多了。张欣雨从刚认识奚然,就喜欢她,从作为颜控的喜欢,到作为朋友的喜欢。
  “真好,祝你们99呀。”网络上流行的祝福语,张欣雨说的真心,她笑起来,那种喜悦冲淡了她这几日眉目间隐约的惆怅。
  她越谈越觉得,她离她所设想的爱情越来越远,越谈越焦虑,仿佛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怎么样的真心,而她也付不出真心——
  她现在,连演都演不出来。
  丛宜看得出来:“嗯,你也要过得开心。”
  这话奚然也说过类似的,张欣雨不由得好奇问:“你有考虑过,你们俩的以后吗?”
  其实没考虑过也正常,毕竟他们现在还很年轻。
  “……考虑过。”
  倒是出了张欣雨的意料,丛宜说,“工作、挣钱、一直在一起。”
  这愿望和奚然说丛宜开不了口,但是很别人说,又显得轻描淡写。可每句话在她心里都压下沉甸甸的重量。
  她不常说这种话,甚至不常说话,于是变得难得可贵,张欣雨都有些惊讶。
  张欣雨说:“这条路可不好走。”
  人活在社会里,就注定没有办法避□□言蜚语、口舌纷扰,在这个思想固执与超前交锋极端的现在社会,离经叛道需要巨大的勇气——
  即便同性恋,原本就是正常的,只是被归属于小众性恋爱。
  可是大家都不听,没有人这么想,不被骂变态,都算得上开放了。
  丛宜表情很淡,她实际上是个很冷漠的人。
  但是提到奚然会不同,那是她第一次生出渴望想要触碰的人。
  奚然有时候会担心,丛宜喜欢的只是滤镜之下的她——
  但不是。
  没有一条路会比丛宜的小时候更难走。
  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只是不想死,而现在她纯粹是为了一把摘下奚然,丛宜怎么样都不会动摇的。
  张欣雨说:“会结婚吗?”即便国内没有这样的婚姻法。
  “……”丛宜垂下眼。
  她眼睫长,在路灯之下,阴影浓密,好像重重深思,压地人透不过气来。
  过于长久的沉默,耳边是周围同龄学生的吵吵闹闹,她们的话题沉重地不太符合氛围,张欣雨放弃听到回答,而丛宜说:“会。”
  只有一个字。
  不是可能、也许,而是会。
  不知道为什么,张欣雨不意外,只是有点百感交集。
  路程很短很快,张欣雨转进楼道后,丛宜回到寝室后。
  房间里却静谧而温馨,没有开窗,微凉的秋意透不进来。
  奚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丛宜反锁寝室门,坐在奚然身边,给她披上外套——那是搭在椅背上,奚然日常在寝室觉得冷时会披的外套。
  指针摇摇晃晃指向八。
  外面喧嚣,屋内沉静,奚然给自己搂了搂外套,又埋头睡了一会儿。
  凝望她也很好。
  丛宜沉默地看了半晌,默默抬手,摸了摸奚然垂下的长发,她将那长发绕在指尖。
  然后开了那罐留给她的啤酒。
  气泡声,以及喉咙吞咽声,潜意识里知道是丛宜回来了,奚然被轻轻惊醒。
  她原本也不算醉,只是泛晕,懵圈地抬头看见丛宜喉咙滑动——
  酒液顺着喉管。
  奚然说:“送回去啦,好快呀。”
  两处寝室楼离得不近,丛宜快。张欣雨也争气,铁了心要跟上她这大步流星。
  丛宜静静的:“嗯。”
  跟张欣雨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她不确定奚然的想法,一直在一起,和结婚,都不是她单方面可以说到做到的。
  没关系。
  丛宜说,总有办法可以把奚然留在自己身边。
  奚然眼中水雾弥漫,压着眼睛导致短暂看不清人,有些模糊的重影——
  看不清她眼底强烈到如墨水般浓郁的占有欲。
  丛宜想咬奚然一口。
  但她不允许自己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科普说这样不好。”
  奚然不许她印,也不给她印。
  奚然托腮,醉意摇摆地托腮,笑起来比平时多了些酒意朦胧下呆呆的感觉,眼睛又明亮:“是不是很好喝,甜甜的。”
  丛宜应她:“嗯。”
  “欣雨好品味,挑酒很厉害,今天给我喝的那几瓶都很好喝。”
  丛宜说:“嗯。”
  “……”奚然持续懵圈:“你好像兴致不高,为什么?”
  丛宜说:“亲我一下。”
  那天之后,约法三章废了一章,偶尔会废了两章,定时启用,一切以奚然的意思为主。
  但只要丛宜格外可怜或者恶劣——
  总之只要她想方设法,奚然就会变成她可以随意揉捏的形状。
  然后是一个带着香甜酒气的吻覆面而来,轻易就能让人知道珍重的意味。
  ***
  晨光穿透窗帘缝隙,落在寝室小小一隅,空气里扬尘飞舞。
  奚然迷蒙睁开眼睫,揉了揉又不自觉翻身,直到看见丛宜的脸。
  近在咫尺,奚然哼得扭了回去。
  她抓紧自己的衣领子——
  是的,脖子上、胳膊上……所有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没有印子,但是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吻痕。
  丛宜从背后环住她,鼻尖抵在她肩上,嗅她身上的气息,在分辨有没有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奚然瘪嘴,忍不住杞人忧天:“这样我以后约法三章,一点威严性都没有了。”
  她在丛宜怀里转回身,眼睛亮亮地直直盯着丛宜:“你以后还会听我的吗?”
  但这其实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丛宜一贯很能忍,即使得寸进尺也只进半寸。
  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伤感,顶着一身秋意回来,短发都乱了,一味不语,只是看着她。
  怎么了吗?
  丛宜把头埋在她颈弯里,又咬了一口,很轻,用牙齿间浅浅叼住,很快松开,又舔了两下——
  “诶。”奚然一本正经道,“松松同学,咱们虽然属老虎,但不能像猫一样的咬人哦。”
  丛宜眨了下眼,浅笑道:“我听你的。”
  但她抱得还是很紧。
  奚然相信她,但是摸不准她心底在想什么,隐约推测是安全感的丧失——
  听哥哥说,最近丛家公司那边事情还挺多的,她在读书,却介入这些事情,甚至占据主导地位。
  真厉害啊。
  奚然想。
  今天周日,两个人可以一起躺很久。
  丛宜没有起身的打算,奚然也就陪她躺着。
  第30章 结局
  奚然躺不住,在床上捣腾来去一会儿就要起床,在浴室洗漱完出来,就见窗帘已然大开——
  明澈的日光透进屋内。她坐在桌前,垂眸给画上色。
  已经很有一副完整的装饰画的样子了。
  她调色细致,垂眼。
  蒙上光影,像是奚然梦里的画面。奚然站在原地,歪头看她,眼底被她点亮,盈盈浮上一层琥珀般的华光。
  奚然走过去,伏在她背上——
  也不觉得自己打扰她,她右手勾住人家脖子,下巴抵在她肩上,又顺手揉乱她的头发。
  丛宜洗头频率高,每天都是乌黑柔软的蓬松发顶,手感很好,只是发尾已经密密盖过后脖颈,最长的几处快要遮下锁骨。
  奚然说:“好像是该剪头发了,都长好多了。”
  丛宜一顿,所有动作连带表情也顿住。
  那是个并不明显的卡顿,仿佛就连心跳也没能察觉。
  当事人填色的手停在半空,奚然毫无察觉,甚至还说:“这个颜色怎么了吗,很好看呀。”
  墨绿色的沙发——
  和抽象的警长猫,非常搭。
  姿势未变,仍旧亲昵,奚然的脸贴在她耳侧,声音带着震动,传导到心脏。
  阻滞而沉闷的让她紧了紧指节,调整好握笔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