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住户看清来人是安德烈后松了口气, 又看了看安德烈身后戴着面具的人, 礼貌地打开门让两人进来。
  粟续跟着安德烈进门, 见住户搬了张椅子放在窗边, 方便他们从窗户翻出去,从始至终没有多问一句, 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一样。
  这一切都太过刻意,粟续不得不全程保持高度警惕。
  安德烈又带着他走了几条巷子, 从其他人家里改道,兜了好大一圈才抵达劳民区底舱的市集。
  “到了。”安德烈说。
  粟续站在巷口向集市观望,竟见阿帕的摊子上也有个戴着面具修东西的人,不解地问:“安德烈, 你不让我直接来找阿帕就是因为这个。”
  安德烈点了点头,感慨道:“阿帕是个好孩子,他的生意做起来后,把我们的货也收了,否则靠着越来越少的积分,我们也得卖儿卖女。”
  他转头注视着粟续,满眼都是感谢,主动解释这一路过来的异常:“他说他的生意就是您帮忙做起来的,如果不是您,他也不会有今天。”
  “还说您的身份特殊不能外露,要是有坏人想打探您的消息,让我们万万不能说漏嘴。”
  安德烈指了指摊子上戴着面具装模作样修电器的人,介绍道:“他是357号家的儿子,和您身形差不多,您不在的时候由他代替您坐那儿混淆视听。您放心,他也是个好孩子!”
  粟续算是大概明白异常的原因了,只是仍觉得有些意外,微怔地感谢:“谢谢你们。”
  安德烈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阿帕想的。您先在这儿等等,我过去和阿帕知会一声,您再出面。”
  粟续点了点头,目送安德烈进入集市,快步走到阿帕的摊边,低声附耳说了几句。紧接着就见阿帕眼神大亮,激动地想在人群里寻找目标,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继续叫卖摊前的货物。
  没过多久,摊子角落的面具男子转头和阿帕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快步离开了。
  “跟上。”
  粟续眼尖地发现面具男子离开后,人群中立即有两人交头接耳,紧跟上了前者离开的步伐。
  他在巷口又待了一会儿,确认那两人走远后才缓步走到阿帕的摊前。
  兴许是因为经历了九死一生,再看见如弟弟一般的阿帕,粟续多少有些感慨,“阿帕,好久不见。”
  其实算起来他没有离开马提亚很久,却总觉得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阿帕激动地小跑到粟续面前蹦起,又兴奋又克制地说:“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他只是个劳民,不清楚粟续作为前卫队员每次要经历什么,所以每次粟续出任务他都会提心吊胆好几天,生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粟续消失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去物资平台等,可左等右等没看见粟续的身影,还以为旧事又要上演。
  他骂了自己好几次,总觉得是自己晦气,否则为什么每次他接近的人都会遭遇不测?
  还好还好,粟续终于回来了,他不是扫把星!
  “嗯,我没事,回来了。”粟续被阿帕感染了笑意,点头应声道。
  阿帕抓着粟续的袖子没有松开,歪头对旁边的安德烈笑容灿烂地说:“瘸叔,麻烦您帮我看会儿摊子。”
  “没问题。”安德烈答应得很是爽快。
  “你能不能跟我去个地方?”阿帕拽了拽粟续的袖子,见他点头后,一蹦一跳地拎着粟续往集市另一侧走。
  两人停在了拐角处的一间屋子前,而后见阿帕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站在门边邀请粟续进屋。
  “这里是?”粟续惊讶地进门,屋内已经被收拾出来了,现在这里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阿帕张开双臂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欣然说:“我把这里租下来了,就等着你回来一起规划!”
  他说着,打开沿街的窗户,从这里可以看到他们的摊子。
  “我想带着大家一起把生意做起来,不求能赚到多少钱,至少靠着彼此的力量能吃上饱饭,不用被迫卖身卖儿卖女。”
  阿帕靠在窗边向外看,热情地给粟续介绍:“刚才带你过来的瘸叔很擅长做家具,以后找到桌椅板凳什么的,都交给他售卖,他还也会修东西呢,我的椅子就是他修好的!”
  “住在59号的姐姐擅长缝衣服,她说她可以带一批会针线活的姑娘们一起卖旧衣服,或者把那些布料拆了重新制衣。”
  “269号婶子家的小孩很喜欢画画,婶子一边埋怨说劳民画画有什么用,一边问我能不能把艺术品的活儿盘给她,她想让孩子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多学学自己感兴趣的事。”
  “还有还有,147号的哥哥、357号的老伯……”
  阿帕越说越兴奋,边说边拍掌,仿佛自己畅想的未来已经触手可及。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们就不用再活得这么卑微了。
  阿帕晃手的瞬间,粟续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手腕间的乌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问:“谁干的?”
  阿帕霎时慌忙地想抽回手,遮住手臂上的淤青,结结巴巴地回答:“就、就是不小心磕、磕到的。”
  “到底是谁干的?”粟续的神色一如平常冷漠,但微低的眉头已暴露他此时的不快。
  离屋子最近的摊主听到声音,从窗户探头望进来。他本来不想掺和的,可阿帕说的未来也是他所期待的,他不希望这个好孩子忍受如此大的委屈。
  “有些人想打听你的下落,阿帕怎么都不肯说,他们就把阿帕拖到没人的地方打,打了好几次呢!”摊主说着,感同身受地气愤说,“哎哟,真是没人性没天理了!”
  粟续听闻看向阿帕确认道:“就是刚才在摊子附近盯着你的人,对吗?”
  阿帕紧抿着唇摇了摇头,垂眼回避粟续的目光,虚声说:“不是的,你别听伯伯瞎说,我就是摔的。”
  “是劳民区的路不平,走着走着就摔了,对吧?”粟续帮他找了个理由。
  “啊?”阿帕闻言抬起头,顺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
  粟续透过窗户向外看,微扬了扬下巴,说:“看来安德烈不太熟悉你的摊子,开始手忙脚乱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一下。”
  阿帕隐约猜到粟续要处理的事是什么,忙说:“我真的没事!”
  粟续没听阿帕劝阻,戴着面具走出屋子,一晃眼便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劳民区底舱暗无天光,窄巷一侧的路灯忽亮忽灭的,只要能看得清路,就没人愿意去修。
  暗巷中有两人兴致缺缺地一前一后走着,领头的那人烦愁道:“妈的,咱们在这儿盯着什么时候是个头?今天那个进了劳民区的宿舍,明显就不是园长想找的人。”
  “你说园长到底想找谁?之前猜那人是粟续,可这段时间他分明不在马提亚,摊子上照样有人啊?”跟在后头的人也没想明白。
  “谁晓得呢?园长一口咬定就是粟续,可我们逮着那个劳民逼问几次了没问出个结果,还能怎么办,继续盯着呗!”
  前排那人走了有一段,发现同伴再没有回话,奇怪地转头往回看,瞬时间后背发麻。
  幽长的窄巷中,一道瘦长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不久前还在和他说话的同伴已被扼住了咽喉。
  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来人的鬼面上,看起来诡异骇人。
  眼看着同伴接近窒息到面色涨红,试图抠开掐着自己的手逐渐无力,他却不敢上前直至。
  那人没有下死手,甩手把人丢到了地上,单手紧握成拳一拳一拳打在他同伴的头上,发出结结实实地闷响。
  同伴的哀呼声如魔音灌进耳畔,他哪儿还敢继续在原地呆着,慌忙逃进了暗巷,企图甩掉浑身杀意的面具人。
  同样都戴着面具,但他很确定眼前这人绝不是刚才他们跟踪的那个!
  劳民区的过道拥挤又曲折,他一步不敢停地拐了几个弯,自己都要认不清路了,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把人甩掉了,适才靠在墙上大喘气。
  可他突然眼前一晃,一道黑影从头顶跳了下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整个头往墙上砸。
  鼻骨霎时没了知觉,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襟,他头晕目眩地原地晃荡无法站定,腿脚一软地跌坐在地。
  恍惚间,他看见面具人随手从路边捡了块砖头走近,惊恐地连连后挪,“救、救命!”
  可没等他移动多远,一只缠满了绷带的手紧紧抓住了他。
  “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饶你什么?”
  他怔了怔,试探地说:“再也不、不监视你?”
  面具人缓缓蹲下,与他视线平齐,冷漠地说了一句:“抱歉啊,回答错误。”
  第80章
  “啊!”凄厉的叫声在小巷中回荡。
  附近的住民听到声音开窗偷看, 认出巷子里的人脸上的面具后,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无视,其他不明所以的住民不敢贸然出门, 任由着哀呼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