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季榕夏忍着笑意瞪了他一眼。
  王老夫郎哪里不知道说的是他?
  他气得老脸通红。
  “你这个赔钱哥儿这般牙尖嘴利,就怕往后连蛋都下不出来!”王老夫郎枯黄的手指着季榕夏骂道。
  季榕夏却是不恼也不急的样儿,笑盈盈地道:“我骂虫子关你何事啊?上赶着被骂,你还真是有意思,劳烦您还操心上我的事了,自个家的几个小辈都掰扯不清,我看您啊,这把年纪了,还是让小辈出来打水吧……不然您这老胳膊老腿的,我瞧着都替您累得慌。”
  王老夫郎是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谁让夏哥儿愣是没说一句坏话呢。
  可这话听着愣是比骂他还让他难受,这夏哥儿是在戳他心窝子,点他儿孙都不孝顺吗?竟是让他这么个老夫郎大清早起来打水做饭?
  王老夫郎气得连水都要忘了打了,他一咬牙舍了脸面,对着季家后门就要扯开嗓子骂。
  王老夫郎骂起人来没完没了,还都是些下三滥的话,实在是听了都觉得脏了耳朵,九堂巷里那些在门口乘凉干活的小夫郎和小媳妇不少都为季榕夏捏了一把汗。
  谁知季榕夏面上带笑,说道:“哦,险些忘了说了,我喜欢清净,您若是不让我家清净,我就让你孙子清净不得。我看书院边上多的是卖货的摊子,我如今正摆摊卖早食呢,哎呀,不知道书院里的先生喜不喜欢听,张家忘恩负义趁我病重退婚的故事。”
  “你,你,不知廉耻,谷秀才你就任由他……”王老夫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谷堂衿慢悠悠地说。
  “好,夏哥儿我好歹有秀才功名,到时候我来说,定然有书生乐意听。”谷堂衿眉眼带笑,看着季榕夏这般鲜活的模样只觉得欣喜。
  至于那个张童生。
  他决定同夏哥儿成婚前,便找了以往交好的人,将这张童生的文章拿来给他瞧瞧。
  瞧过后,他只觉此人连考上童生都是侥幸,仔细打听过后便知,此人确实只挂在最后一名考上的童生。
  往后怕也只能如此了,想要考上秀才除非他突然开窍。谷堂衿拿了些他在府城中抄写的书,换得几位好友替他盯着这个张童生。
  此人连退婚时都不露面,真是不将夏哥儿的名声看在眼里,这样的人,谷堂衿只觉得让人厌烦。
  “你!你!”王老夫郎你了半天旁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秀才,竟像是全都听这个聋子夫郎的话。
  见季榕夏过得如此痛快,他的心就跟被火烤似的。
  这个聋子凭什么过上好日子?
  王老夫郎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一句话都骂不出来,九堂巷的人谁不知道,季榕夏风风火火的性子,那是向来说道做到,他今日敢骂街,怕是不到一个时辰,季榕夏就敢拉着谷堂衿去书院外摆摊。瞧谷堂衿那模样还都由着这个聋子夫郎行事。
  “丧门星。”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骂了一句,啐了一口,赶紧夹着尾巴溜回家中,竟是连水都不打了。
  “夏哥儿还是这么厉害,他们张家退婚的时候,夏哥儿还病得下不来床,不然早把他们骂得抬不起头来。”张家对门的赵娘子看了这么一出,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可不是,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惯是会欺软怕硬!”说起这个季榕夏还有点生气,倒不是气他们退婚,而是气他们不将季家当一回事,气他们把他爹娘的一片真心放在地上踩!
  谷堂衿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季榕夏才稍微消了些气。
  季家隔壁,在屋檐下乘凉的程老夫郎道:“夏哥儿你又回来了?这嫁到谷家就是好,能时常回来。”
  “那可不是,谷家可是宽厚人家。”季榕夏说这话可不是气话,谷家确实家风清正,人口简单,他住得十分舒心!
  两人在外头说话,洪月莲隐隐约约听到,疑惑地打开门一看,自家小哥儿和哥婿就在门口站着呢。
  “哎呦,来了怎么不进来,快外头热,先进屋。”洪月莲招呼道。
  俩人跟程老夫郎他们说了一声,就进了家门。
  季榕夏也没说门口那些糟心事,干脆地道:“娘,我和堂衿想要种点菜蔬,家里的田不够,我想着拿几个木盆回去,填上土用。”
  “成啊,就是这会家里没有现成的,我让你爹给你打,等做好了让你大兄给你送过去。”洪月莲让俩人进到堂屋里坐。
  季木匠和季榕湖正在棚子里做木工活。
  听了这话,季榕湖就说:“行,这些时日攒了不少下脚料,给你打几个大些的盆子。到时候我给你送去。”
  “谢谢哥。”季榕夏清脆地叫人。
  谷堂衿也说:“谢谢兄长,谢谢爹。”
  季榕湖抹了抹脸上的汗,露着白牙一笑,低头就又干活了。
  季木匠更闷,就是抬头看了他们两眼,点了点头。
  “别跟他们凑一块,这俩闷不吭声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洪月莲说着叹了口气,幸亏她跟诚哥儿都算能说会道,不然夏哥儿这一嫁出去,家里都要没个动静了。
  钱雪诚端来两碗加了糖的水:“喝点水,这么热,一路走过来渴了吧。”
  “哥夫郎我自己来就成,对了哥夫郎我给你们拿了些烤芋头还有元宵,这元宵赶紧下出来吃了吧,天热也放不住。这可都是我自个做的。好吃着呢。”
  季榕夏接过糖水,又一拍脑袋想起篮子里的东西,赶紧把篮子塞给钱雪诚。
  钱雪诚嫁到季家也有一年多了,跟季榕夏也在一块住了近一年,早就习惯了他这风风火火的性子。
  “那你们先坐,我这就煮出来,咱们一起尝尝夏哥儿的手艺。夏哥儿你们吃了再走。”钱雪诚说着就要去灶屋。
  谷堂衿急忙推辞道:“我们今日吃过了,夏哥儿拿来就是想要爹娘、哥和哥夫郎都尝尝。”
  钱雪诚笑了笑没说话,直接去了灶屋。
  季榕夏想要去帮忙让洪月莲拦住了:“当我们家灶屋跟你们食肆一样宽敞?咱们灶屋就能进一个人,多去一个人都挤得慌,你可别去添乱了。”
  “我哪里是添乱。”不过季榕夏也没再动弹,他转头一想自己走了就剩堂衿跟娘一块坐着也不太合适,就乖乖坐好了。
  “我刚听你们在外头说话,还吵吵嚷嚷的,可是跟人吵起来了?”洪月莲可不好糊弄,刚她听得不真切,但也多少能从夏哥儿的性子里猜出几分。
  “这事也不能怪我,我都绕着他走了……”季榕夏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我呸!那是该骂,人都说到咱们头上了,咱们也不怕事,夏哥儿你骂得好。”知道了是那王老夫郎先骂自家小哥儿是聋子,哥婿是瘸子,洪月莲一拍桌子怒道。
  谷堂衿见状面上带笑,他心想自己可算是知道夏哥儿的脾气是来自谁了。
  第12章 芋泥
  “哥婿啊,夏哥儿就是这个脾性,让你多担待了。”洪月莲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在哥婿面前她一直是装作好说话的模样,没想到这么快就破了功,露了馅。
  谷堂衿只是笑着说:“夏哥儿这般很好,我爹娘也喜欢夏哥儿这样的脾性。开门做生意没点脾气是撑不住的。”
  “对对对,就是这般,不过夏哥儿,你在外还是要和气生财,别祸从口出。”洪月莲说道。
  “我知道,他不找上我,我才不理他呢,是他先惹我。”季榕夏哼了一声说道。
  “元宵煮好了。”钱雪诚端了两碗元宵过来给谷堂衿和季榕夏。
  可两人硬是不吃,让洪月莲和钱雪诚吃。
  没法子,钱雪诚和洪月莲只能留下一碗,另一碗他们送到外头给季木匠和季榕湖吃。
  元宵钱雪诚只下了一半,留了一半用木桶盛了放到井水里凉着,这样还能再吃一顿。
  原是想着让夏哥儿和谷秀才吃饱再回去,现在倒好,进了他们的口了。
  钱雪诚用个小碗从大碗里舀出三四个元宵,洪月莲见状自个拿过勺子给他多分了几个。
  “夏哥儿的手艺呢,你多尝尝。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吃,哪能吃这么少。”洪月莲催道。
  钱雪诚抿嘴一笑,脸上泛起红晕,低下了头应了声好。
  季榕夏眼睛亮晶晶:“娘啊,我上次来你怎么不跟我说哥夫郎有身子了?刚我要去灶屋里帮忙你还不让我去!”
  “恭喜娘,恭喜哥夫郎。”谷堂衿也有些惊讶,夏哥儿刚来过没多久,上次还没听说此事。
  “昨儿才知道的,还不到三个月,可不能往外说,这孩子乖巧,诚哥儿也不害喜,要不是我瞧他手腕上的红痣鲜亮了不少,还真没瞧出来。”洪月莲让钱雪诚坐在她身侧笑眯眯地说。
  “真的啊?这还能看出来啊?”季榕夏摸了摸自己额上的红痣,心说这玩意不一直都是红色的吗?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管他呢,反正自己要当小阿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