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至少要两个星期。”
  许谨礼瞪大双眼,“这么久?你之前出差从来没有超过三天。”
  蒋从南笑了,“这说明公司对我委以重任,这是个大案子,不然那些个老总怎么舍得让我升职?”
  许谨礼有点不高兴,“只有你一个人吗?”
  “当然要给我配助理,”蒋从南揽过他,“公司给我派了江琼。”
  许谨礼推开蒋从南,背过身将被子蒙过头顶。
  蒋从南凑近道:“生气啦?”
  “你辞职吧。”
  蒋从南愣了一下,“瞎说什么呢。”
  “来当老师,我也要当你同事。”
  蒋从南笑了,隔着被子揉了一下许谨礼的头,“那我们可还不起房贷喽。”
  许谨礼掀开被子瞪他,“再嘲笑我的工资,我就要生气了!”
  蒋从南抱着他哄,“不敢再笑话我们小鱼的工资。”
  当天晚上,许谨礼万分不舍地回到了他和景承的出租屋。
  他倒是想明天早晨再跟蒋从南分别,可他们学校离他们家太远,就算赶最早的地铁也来不及。蒋从南也不想许谨礼遭罪,周天晚上就把许谨礼送了回去。
  楼下,许谨礼与蒋从南难舍难分。
  蒋从南催他,“快上去吧。”
  “等你回来,”许谨礼拿眼睛威胁他,“天天来我学校接我。”
  蒋从南保证:“一定。”
  “每天晚上跟我视频。”
  蒋从南:“好。”
  “每天报备行程。”
  蒋从南:“一定。”
  “不准喝多了。”
  蒋从南笑了,“这个我哪里能说了算,我尽量,怎么样?”
  许谨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与蒋从南相识八年,除了蒋从南上大学那几年,他还从来没有跟蒋从南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他扭过头,只能看到光线昏暗的楼道。
  他叹了口气,觉得还未分别,就已经开始思念了。
  许谨礼回到出租屋,趴在窗户上,冲还在楼下的蒋从南挥了挥手。
  蒋从南钻进车内,驱车驶离楼下。
  景承还在公司加班,他低头给景承发了个信息,托腮看起了窗外。
  他们租住的地方属于旧城,到处低矮拥挤,隔着玻璃,能看到楼下摊贩吆喝,楼上衣物外挂,市井的热闹盈于眼底,让他升起一种朦胧的归属感。
  许谨礼生于a城,长于a城,却很少觉得自己是a市人。归属感是靠一寸寸的丈量与一点点的回忆堆积而来的,许谨礼幼时挨饿受冻,动辄被打,进了福利院后活动闭塞,循规蹈矩,上了大学,又受困于贫穷,他很少有机会如主人般站在这座城市上俯瞰,少年时期的他更多时候感觉自己像一个商品,小心翼翼地展示着自己,告诉别人:你看,我挺好的,你是不是可以接纳我。
  这种情绪最强烈的时候,就是面对赵澜一家的那一年半。他乖巧,听话,不敢行差踏错,生怕赵澜一家将他抛弃。
  对于孤儿来说,融入群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学生时代所有同龄人聊的话题,他都难以融入,他时常觉得自己像丑小鸭,可怜又粗鄙。
  直到他遇到蒋从南。
  蒋从南的骄傲自负犹如一道光,让他意识到,就算是孤儿,也不必自艾自怜,当他尝试着不再看人脸色时,他发现,自己居然也可以得到他人的认可。
  许谨礼想,假如他当年如愿被赵澜一家收养,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是不是仍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以至再被抛弃?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始终难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赵澜。
  赵澜就是他心底一根刺,带着遥不可及的美好,与难以磨灭的屈辱。
  每一次与赵澜相遇,他都不可避免地回忆那段令他五味杂陈却又不舍忘记的记忆。
  他想,如果没有遇到赵澜,如果他从来不认识赵澜,就好了。
  第7章
  楼下的市井声逐渐远去,许谨礼想起一件旧事。
  住在院长家的那些时日,他很喜欢去赵澜房间洗澡。
  因为在赵澜房间很自在。
  在他那,许谨礼不必担心弄脏地面,不用小心翼翼以免碰乱浴室的摆件,他可以使用赵澜的任何东西,有时候忘记拿浴巾,赵澜还会给他拿。
  不仅如此,赵澜的浴室里还有一个大浴缸。
  许谨礼很喜欢那个浴缸。
  他没有泡过澡,对洗澡的认知也仅限于小时候的塑料盆和福利院的大澡堂,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浴缸。
  赵澜的浴缸是下沉式的,有巨大的天幕淋浴、各种各样的按摩出水孔和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皮革靠枕。
  ——简直像个小小的私人泳池。
  许谨礼觉得那里对他充满了吸引力。
  一次,他抱着衣服走进浴室,惯例向浴缸看去,被路过的赵澜问:“想进去?”
  许谨礼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许赵澜走进浴室,弯下腰打开浴缸的水龙头。
  汩汩的水流向缸底汇去,不一会儿,就蓄了小半池水,赵澜伸手试了试水温,对许谨礼道:“玩吧。”
  赵澜离开后,许谨礼又在浴缸旁蹲了好半天,他怕水凉掉,把温度调高了不少,直到水盛满大半个浴缸,他才钻了进去。
  热水将他包裹,他觉得自己好似飘了起来,他在浴缸里翘脚、划水,悄悄地扭动身体,感受水流从他身体流过,觉得新奇极了。
  水汽蒸腾了整个洗浴间,他把头枕到浴缸边缘的皮革枕上,满面绯红地看向天花板。
  原来泡澡这样舒服。
  他感到身体正在变软,视线逐渐朦胧起来。
  浴室的天花板开始慢慢旋转,浴室顶灯变成了晃动模样,许谨礼被眼前的景象逗笑了,心想:澜哥的灯变成星星啦。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脸。
  他睁开眼,看到赵澜站在他面前。
  他正要说点什么,赵澜已弯下腰,把他抱了出来。
  直到湿淋淋地躺在床上,许谨礼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赵澜面色有些沉,“怎么把水弄得那么热?”
  许谨礼抬了抬手,突然发现自己软绵绵的,竟然一点劲儿也没有了。
  他有点慌,“我怎么了?”
  “泡虚脱了,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
  许谨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呆的时间长,他觉得自己只是躺了一会儿,就被赵澜抱了出来。
  身上还是光溜溜的,赵澜并没有给他穿衣服,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赵澜,“哥,好冷。”
  赵澜从柜子里取下浴袍,丢到许谨礼脸上。
  脑袋倒是被盖住,可下面还是凉嗖嗖的,许谨礼在浴袍下笑了,“下面也要盖一盖嘛。”
  他感到身旁的床榻陷下去一块。
  温热的身躯靠了过来,浴袍被往下拽了一点点。
  许谨礼道:“还要再往下一点点。”
  身上的温度挪开,他听到赵澜淡淡道:“自己盖。”
  许谨礼在浴袍下努了努嘴。
  他就这样光着两条腿躺在了赵澜身旁。身体还是软绵绵的,可他并不觉得慌张,身旁是赵澜窸窸窣窣的衣料声,这让他感到安心。
  片刻后,赵澜俯下身,大片身躯覆了上来。
  光裸的小腿贴上赵澜温滑的真丝面料,许谨礼在浴袍下瞪大双眼,他听着赵澜低沉的呼吸声,赵澜好像从他身侧拿过什么东西,下一刻,身上的温度离开了。
  许谨礼问:“哥,你在干什么?”
  “看书。”
  “看什么书?”
  “法学的。”
  许谨礼“哦”了一声,往赵澜身边凑了凑,摸索着靠到他的肩上,“法学书看起来好困的。”
  赵澜在他头顶笑了一声。
  许谨礼:“你笑什么?”
  赵澜把他的头推到一边,“难道你上课也会犯困?”
  许谨礼理所当然,“是啊。”
  赵澜松开手,“真欠收拾。”
  这样的评价让许谨礼很高兴,他向赵澜身上拱了拱,将腿压到赵澜身上,小声说:“我才不欠收拾。
  赵澜屈膝顶了一下,“拿下去。”
  许谨礼:“不拿。”
  一阵窸窣,赵澜突然抓住他的脚踝。
  许谨礼叫了一声,一把扯下头上的浴袍,笑道:“澜哥,我不敢了!”
  赵澜的面容近在迟尺,许谨礼眨了眨眼。
  搭在脚踝上的手轻轻向上一抬,许谨礼立马收回自己压在赵澜腹下的腿。
  赵澜重新倚回床头,拾起了书。
  许谨礼躺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悄悄动了一下身子。
  赵澜翻了一页书,“别动。”
  许谨礼抬起眸,“为什么?”
  赵澜瞥了他一眼,“让人想收拾你。”
  许谨礼立马不动了,他让自己躺平,双腿直直地并在一起,向赵澜汇报,“澜哥,我已经一动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