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蒋从南勾起许谨礼腰间的皮带,“或者你告诉我,你的皮带为什么开了!”
  许谨礼脸色白了,他终于听懂了蒋从南的问题,以至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蒋从南面色阴沉,没有言语。
  许谨礼长睫颤抖起来,他道:“那天下雨,我和景承进酒吧躲雨,正好碰上赵澜,因为我们打不上的,所以看到他把我们送了回来,仅此而已!”
  蒋从南面色却丝毫没有回缓,他沉声道:“你去酒吧了?”
  许谨礼的手臂被蒋从南钳得生疼,他实在不知蒋从南因何而怒,只能无助问道:“哥……你到底怎么了?”
  蒋从南蓦地松开许谨礼,几近厉声道:“我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去那种地方?你去哪里做什么!”
  许谨礼跌到墙上,他听懂了,他终于知道蒋从南怒从何来。
  蒋从南在忌讳酒吧。
  他竟然会忌讳自己去了酒吧!
  他倚着墙,心里难受极了,他颤声道:“哥,那只是一个酒吧,”他看着蒋从南,“不是当年的夜总会。”
  “它是!”蒋从南上前一步,将许谨礼从墙边拽起,“小鱼,你听话,不准再去那种地方了,你会学坏的!”
  许谨礼缓缓抬起眸,“就因为她做过那种事吗?”
  蒋从南陡然变了脸色,“不要提她!”
  正在此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敲门声,蒋从南一把丢开许谨礼,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一个外卖小哥。
  许谨礼看到外卖小哥手中的袋子,忽而睁大醉眸。
  ——那是他出门时忘记丢掉的袋子。
  蒋从南面色阴沉,“我没有点任何东西。”
  外卖小哥将袋子递到蒋从南手中,微笑道:“先生,这是景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您落在门口,托我给您送来。”
  蒋从南把袋子打开一看,脸色急遽难看下来,他转过身,一把将塑料袋摔到许谨礼身边,“许谨礼,你还说你没学坏!”
  许谨礼看着蒋从南,眼睛彻底红了,他问:“这东西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蒋从南一脚踢向塑料袋,许谨礼精挑细选的choker从里面滚了出来,“只有她那种人才会用这些东西!”
  许谨礼浑身颤抖起来,他说:“哥,我的喜好是正常的!”
  “正常人就不会用这种东西!”
  许谨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将他从少时庇护到大的哥哥,他觉得蒋从南的目光令他难以承受,他撑着墙,转身向门外走去。
  蒋从南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我回市北。”
  “市北?你想找谁?”
  有那么一瞬间,许谨礼心中腾起一股怒火,想狠狠打向蒋从南。可看着这个从小将他疼大的男人,他将手从蒋从南手中抽出,颤声道:“哥,再说一个字,我会和你分开。”
  他绕过一脸震惊的外卖小哥,蹒跚着向楼道走去。
  他忘了坐电梯,一级一级自昏暗的阶梯走下,直到走出楼道,被楼外的冷风一吹,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蒋从南没有追出来。
  许谨礼向小区外走去。
  风衣单薄,吹得他寒冷彻骨,酒精让他情绪昏蒙,他在冷风中断断续续想到许多少年少记忆。
  他想到与蒋从南在福利院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想那时的欢笑与陪伴,他脚步凌乱,前所未有地想念起曾经的岁月。
  忽而,他被绊了一下,他恍惚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小区门口。
  寂静的道路空无一人,许谨礼靠上一旁的路灯,头枕上冰凉的灯柱。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他忽而想起了蒋从南的母亲。
  那个他只从蒋从南口中听说的女人。
  他喉间发出似哭的笑声,他的哥哥,居然把自己类比成他的母亲。
  据蒋从南所说,他母亲是妓女。
  吸毒,卖淫,对蒋从南不闻不问。
  那个女人是在蒋从南上中学时被警察带走的,这件事,在当时被传得街头巷陌,学校内外,人尽皆知。
  他曾亲眼见过蒋从南为这些与人传言打架,他从未见过那样凶狠的蒋从南。
  他记得那天放学,蒋从南将一个人压在地上,不遗余力地将拳脚施加到那人身上。
  周围同学都在尖叫,许谨礼冲进人群,一把抱住蒋从南。蒋从南一脚踹到那人脸上,阴狠道:“再提那个女人一句,我杀了你。”
  那天晚上,许谨礼跪在福利院的床上,拿碘伏棉球小心为蒋从南擦脸上的伤口,他被蒋从南的样子吓到了,一边擦,一边哭。
  蒋从南握住他的手,跟他说不疼。
  许谨礼哀求,“哥哥,以后不要打人。”
  蒋从南冷声道:“他们活该。”
  那天晚上,蒋从南第一次给他讲了他的母亲。
  蒋从南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每每毒瘾发作,都会对蒋从南拳打脚踢。她在接客时从不避讳蒋从南,蒋从南亲眼见她与形形色色男人调情、抚摸,甚至上床。他们极尽淫乱之本能,这让蒋从南憎恶至极。
  蒋从南说她死了,在知道自己被福利院收养的第二天,自杀在了看守所。
  说那句话时,蒋从南没有丝毫怜惜,仿佛在说自己最恨的人。
  他也确实说过,自己最憎恨的就是他的母亲。
  许谨礼靠着路灯,在一片眩晕中狠狠闭上双眼。
  他没想到有一天,蒋从南会从他身上,联想到他的母亲。他的哥哥,他最爱的哥哥,竟然觉的自己像他最憎恶的女人。
  许谨礼感觉自己在发抖,用手捂住头,忽而听到手机声。
  手机的来电显示是赵澜。
  许谨礼攥紧手机,在冷风中任由铃声响了又灭,直到铃声第三次响起,许谨礼颤抖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赵澜的声音,“你在哪?”
  第31章
  许谨礼无力地靠着路灯,没有说话。
  电话里的声音像来自渺远的远方,许谨礼甚至不确定他在说什么。
  赵澜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响起,“刚才蒋从南给我电话,问我是否方便视频,他有案例想要向我咨询。”
  许谨礼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空寂的车道,听到赵澜说:“请教案例不需要视频,发生了什么事?”
  一辆车从许谨礼身旁驶过,许谨礼的视线茫然掠过,他已经听不懂赵澜在说什么了。
  赵澜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谨礼,他在试探我方不方便视频。”
  许谨礼的双眸缓缓睁大,他陡然抓紧手机,胸膛急剧起伏起来,他听懂了,听懂赵澜为什么会给他打这个电话。
  蒋从南在怀疑他!
  就因为他说自己要去市北,就因为蒋从南见到今天自己与赵澜交谈了几句话,他就怀疑自己会在赵澜身边,以至于试探到赵澜那里!
  许谨礼大口喘着气,他不相信这是蒋从南会做出来的事,他不明白蒋从南和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赵澜低声道:“你们吵架了?”
  许谨礼张了一下口,喉间忽然溢出一声呜咽。
  赵澜再一次问:“你在哪?”
  大颗眼泪从眼中滚落,许谨礼抓紧手机,蹲在地上,没有回应。
  汽车从许谨礼身边驶过,许谨礼在一片车来车往中,听到赵澜的声音:
  “是在蒋从南家附近吗?”
  他听见了手机挂断前赵澜的最后一句话,“在那别动。”
  手机从许谨礼的手中跌落,许谨礼将头埋进身体里,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许谨礼感到自己被车灯笼罩,他抬起头,在一片刺目的光纤中,看到赵澜站在他的身前。
  许谨礼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狼狈。他只觉泪水模糊了视线,思绪全部停摆,看向赵澜的眼神甚至是空茫的。
  赵澜弯下腰,握住许谨礼的手腕。
  许谨礼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一瞬,将手向回抽去。
  赵澜将手腕攥紧,低声道:“别动。”他将另一只手伸到许谨礼的腋下,将许谨礼半扶半揽地扶了起来。
  赵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找到你不容易。”
  许谨礼的情绪就因为这句话决堤了。
  赵澜察觉到他的异样,转眸道扶住:“谨礼?”
  许谨礼控制不住颤抖的身躯,他在赵澜的臂膀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他抓着赵澜的衣袖,泪水胡乱滚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哭出了声。
  赵澜将他揽入怀中,“你醉了。”
  许谨礼踉跄地被赵澜扶进后座,车内暖风瞬间将他包裹,许谨礼仰倒在后座上,再说不出一字。
  远处突然跑出一个身影,赵澜目光一冷,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松开刹车,带着许谨礼驶入车道。
  在第一个红绿灯口,赵澜问:“是回市北吗?”
  许谨礼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