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陈秉言不管他,把水杯搁在茶几上,仔细地检查起包里的东西。
  早上买的退烧药就在明眼处,他拿出来,却没有停下继续翻包的动作。
  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笔,蓝牙耳机,充电器,创可贴……东西很齐全,用包隔收纳的整整齐齐。
  在最边上的小隔间内,陈秉言看到了那个礼盒。
  他取出来观察锁扣处的位置,那个印着“陈”姓的印记,还真是陈家独有的送礼标志。
  这是自陈秉言的爷爷开始便有的待人接物礼仪,往后他的叔叔姑姑,也都是这么办。
  印有“陈”字的礼盒,足以证明施乐和陈家有交往。
  他到事务所后从林叙口中得知,施乐不仅要忙自己的项目,还得挤出时间去管别人的,是个听起来不好交代的人家。
  很难应付,这钱赚得太累。
  林叙纯当讲八卦,“哎,你也姓陈,那家也姓陈,八百年前是一家哈哈哈。”
  陈秉言没说话,默默理清几件事中的关联。
  这么巧,施乐项目的甲方是陈竞,同时又找上自己。
  被轻视被嘲讽也不放弃,只为提供一份轻松的工作。
  第一个目的达到了,也许是担心他会起疑心,又开始让那几个他眼熟的惹事人配合演出苦肉计。
  陈秉言心中冷笑,这计划可谓天衣无缝,让施乐出面替他解决问题,正好撇清与陈家的关系,还能借此赢得自己的信任。
  这还不算,再次被他冷言嘲讽,冷眼漠视之后,在下雨天倔犟地留下身上唯一一把伞,显示好心,想让他感动吗?
  陈秉言觉得很有趣,忍气吞声忍气到这种地步还不放弃,施乐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于是趁着施乐还没离开,陈秉言立马改变主意,故意装出上钩的样子。
  这才知道,原来让自己待在他身边工作还不够,竟是想让自己住到他家。
  一天24小时,他恐怕要完全暴露在施乐的监视之下。
  “施乐,你想知道什么?”昏暗的客厅只有几盏射灯散发着微芒,陈秉言的声音冷淡而低沉。
  施乐听到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陈秉言,不知道对方在嘀咕什么。他的眼神茫然且毫无防备,乖巧地等待陈秉言的下一句话,并不知自己已陷入无声风暴中。
  “还挺可爱。我为什么总觉得你很眼熟?”陈秉言突然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又透着几分无奈,“你要是和他们没关系就好了,可是你要真是无辜的,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靠着沙发背,目光深邃复杂,审视着施乐的每一个反应。
  陈秉言知道自己此刻的话,施乐既听不进去也听不懂,但他还是忍不住自言自语:“所以,我没错怪你吧,那你也不用怪我,谁让你站错队的。”
  他的语气堪称温柔,却渗着丝丝凉意,而施乐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陈秉言把东西都收纳回包里,再次重复道:“可惜了。”
  但他不至于小肚鸡肠到和此时发高烧的施乐斤斤计较,还是尽快将水温吹凉了些,和药一起递过去。
  “施乐,你坐起来喝药。”
  施乐把脑袋歪正看着他,不知怎么,突然笑了。还是跟小孩似的,像得到了喜欢的糖果,天真喜悦。
  “笑什么?烧傻了?”陈秉言仗着施乐神志不清,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陈秉言,”施乐笑着叫他的名字,泛着丝丝甜味,“是你啊。”
  陈秉言听不懂,敷衍道:“你想是谁,赶紧起来喝药。本来就蠢,再烧下去更蠢。”
  “好。”施乐这回很听话,从他手中接过药片和水。
  “啊——太烫了。”喝不下去的水从口中流出来,顺着嘴角流到下巴,没入被衣服挡住的脖颈深处。
  陈秉言还没伺候过人,更不知道人发起烧来居然这么难搞。
  家中变故使得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在这种没有外人在的时刻,难免露出点孩子心性,抱怨着:“不会真烧傻了吧?”
  他又取了颗新药,这回亲自动手塞进施乐口中,随后拿起水杯,单手掐着施乐的腮帮子,把水送进去。
  施乐感觉到被水呛着的窒息感,下意识往下咽,误打误撞总算是把药喝下去了。
  “真麻烦。”陈秉言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把从他嘴角溢出来又流在手上的水渍擦掉。
  沙发上放着张薄毯,他扯过来,随意地扔在施乐身上。
  “冷了自己盖。”也不管施乐有没有听进去。
  处置好施乐后,陈秉言开始在客厅里踱步,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每一个角落,从沙发的摆放、茶几上的杂物,到装饰画的挂法……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电视墙侧方的置物柜上,那里摆放着一些杂物,正好能掩盖他的“小动作”。
  陈秉言从自己简陋的行李包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黑色物件,纽扣大小。几秒钟后,“黑色纽扣”被巧妙地藏在了置物柜的边缘,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施乐的书房。
  第21章
  清晨,一股浓烈的烧焦味,比意识更早地唤醒了施乐的大脑。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披在身上的薄毯随着动作滑落,半张铺在浅棕色的木纹地砖上。嗅觉仍在持续工作,眼睛不自觉地望向厨房。
  家里有除他以外的人!
  退烧过后清醒不少,身上还有发汗过后的黏腻感。施乐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却模糊不清,站起身来晃荡两下之后,终于晃荡出某些清晰的回忆片段。
  陈秉言让他喝药,陈秉言给他盖毯子……
  是陈秉言!
  噢,他想起来了,是他邀请陈秉言暂时租住在这里。
  糟糕!见过喝酒断片的,怎么发烧还断片?
  他真的想不起来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自己有没有麻烦到陈秉言。
  烧焦的味道愈发浓烈,在空气中弥漫成一层呛人的薄雾。
  施乐从一团乱麻的回忆中猛地抽离出来,着急忙慌地奔向厨房。还没等他站稳,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传来——流理台上一排放着调料的玻璃瓶,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摔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陈秉言正站在厨房中央,手忙脚乱地挨个扶起那些调料瓶。厨房本就不大,他身材高大,站在里面显得格外局促,手臂和身体不时磕碰到橱柜,发出轻微的声响,狼狈不堪。
  灶台上,白色的陶瓷砂锅底部已经蔓延出一片烧焦的黑色,那股难闻的烧焦味正是从锅中不断散出。
  施乐赶紧冲到灶台前,一边检查开关,一边确认煤气是否泄露,完全顾不上询问陈秉言发生了什么。
  等他做完这一切,陈秉言已经将调料瓶一一扶起摆正,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施乐转身,看到的就是大高个背着手垂着头,一副犯了错误准备做检讨的模样。
  “我想着你发烧了,应该得吃点清淡的东西,在柜子里找到这个锅和米,打算熬点粥,没想到……”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因为锅里那一坨黑糊糊的东西,压根就分不清是什么,继续说下去显得强词夺理,毫无底气。
  厨房空间狭小,两个成年男人都站在里面不好活动,而且烧焦的糊味非常浓烈。
  “那什么——”施乐高烧过后的嗓子还有些沙哑,他不得不哼着清了清嗓,之后才接着说:“我们先出去,这里开窗散散味。”
  这会儿才七点多,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不需要太赶。
  施乐收拾沙发上被他睡出的痕迹,边叠毯子边问:“不好意思,我昨天……没有照顾到你,你是在哪儿睡的?我有没有麻烦到你?”
  陈秉言摆出十分善解人意的样子,宽慰道:“没事。不过我不知道该睡哪间房,索性就在那张沙发椅上睡了一晚。”
  沙发椅沐浴在阳台上洒进来的晨光中,表面还能看出不太明显的褶皱痕迹。
  “啊?”施乐更不好意思了,“没睡好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他们一前一后往里走去,陈秉言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拉着调子说:“挺好的,比我那儿的床舒服。”
  主卧客卧相对分布在走廊两侧,施乐推开左手边的和木纹地砖同色系的原木色门,为身后的人介绍:“你住这间,进来吧。”
  面积依然不大,墙面刷着淡淡的,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的绿色,床型也偏向女孩子的喜好。
  精致的白色雕花床头,优雅的曲线设计,搭配绒布面料的床品,一眼望过去的法式公主风。
  陈秉言回头,脸上写着大大的?????
  施乐脸上的不好意思更甚,解释说:“你不要误会,这是新房间,还没有人住过。”
  他不想让陈秉言问下去,扯开话题:“有什么地方不习惯的就告诉我,不要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