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把令她双眼变得亮晶晶的东西凑鼻子底下一闻,什么啊,一股油腻荤腥味。
  真的想不到,人长得清汤寡水似的,口味这么重。
  后来瞅见她手里的酥饼金灿灿的,顺道也要了一份。
  他干什么了吗?
  吃酥饼他不配吗?
  学校口的交通灯红灯时间很短,眨眼而过。
  安姒深吸一口气,调整手杖,另一只手握紧包带,向离厉远相反的方向又挪了一步。
  道很宽,她就那样站着也不会碰到他,偏偏非要向避瘟神似的,离他远远地。
  厉远被气笑了,抬眸似笑非笑看着安姒,“这么怕我?”
  安姒没吱声,心里默数着计时,调整着呼吸。
  厉远突然笑了,抬手向安姒伸去。
  安姒惊慌得想躲开,然而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厉远捏住了安姒的下巴,轻轻一扬,迫使她的头抬起来看着他。
  舒尔的对视,让厉远唇角勾起胜利者的痞笑。
  然而女人的眼眸却迅速蒙上了层水汽。
  厉远手不松,冷笑了声:“安老师,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现在又怕我?”
  安姒喘着气,现在这个姿势让她觉得异常受辱,一秒钟都忍不了,“你放开。”
  厉远单手插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挣扎。
  冷酷、无情。
  一个没有半点热血的魔。
  黄灯倒计时1后,闪换成了绿色。
  厉远视线里一黑,紧接着额角吃了痛。
  安姒举起她的大包砸了过去,随后匆匆拽回包,逃离似的跑来,右腿在疾步中趔趄得厉害。
  厉远目光落在安姒的背影上,她背影仓皇、狼狈,单薄的背脊和无法平衡的右腿又在夜色中孤单羸弱。
  半晌,直到那抹身影彻底与夜色融合,厉远仍然站在原地,只是脸上的笑意没了。
  他摸了摸口袋,点了根烟。
  疏白淡雾吐在空气中,很快被风卷落无形。
  厉远觉得他像个脑残,这个时候居然想的是。
  她刚才应该拿手杖打他的,比包砸人疼。
  怎么一点格斗术都不懂。
  *
  c大经管楼,原本一二两层的阅览室,现在已经全部改成了大三以上年纪学生实习的工作间。
  如今一进管院大楼,入目就是“投资嘉”的校企合作横幅,“峰海集团”四个烫金大字威风霸气,横幅上还有集团董事长莅临c大照片。
  就是厉远的父亲厉铭,一个商业上铁血手腕,颇具传奇的企业家。
  厉铭膝下一共两子,大少爷厉山如今跟他爸一样能干,在“峰海集团”的地位也已经举足轻重,让他头疼的是小太子爷厉远。
  厉铭成家晚,40岁才生的厉山,50岁那年老来得子,有了厉远。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厉铭已经快垂垂老矣,两个儿子却刚刚成型。
  厉铭有心培养厉远,奈何这个儿子不管是跟大哥还是跟他都一点不一样,从小就满肚子奇思妙想,整天净干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小时候厉铭还没怎么在意,现在回首一看才发现小
  儿子要学历没学历,要经历没经历,简直是长成了不学无术小混混。
  势必要下雷霆手腕治一治。
  “投资嘉”就是厉铭扔给他的第一项任务,完不成的话,所有的卡就断流。
  小太子爷要饭去吧。
  厉远怎么闹都不松口,厉铭就一个字,去c大干活去,还要看到他的工作照。
  齐楠半蹲在地上给厉远找姿势,皱了皱眉:“远哥,你坐起来一下。这样怎么拍,拍过去你家老头发飙断你现金流我可不管。”
  斜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几张纸的厉远动都不动,声音在里头发闷:“那就让他断吧,断了以后我跟你混。”
  齐楠手一抖:“可得了吧,我可养不起你远爷。”
  齐楠瞅着镜头,眉头皱得比熟透的南瓜皮褶子还多。
  “不是,远爷,你得支棱起来啊,生龙活虎!想想今年什么年,龙年!龙精虎猛、龙马精神、龙腾虎……”
  沙发上的远龙翻了个身,肉眼可见的疲累,眼皮都没掀一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睡了。
  齐楠就琢磨不透了,听商策那小子说,昨晚上他们攒的ktv局,点的公主都还没上,远哥几乎没怎么坐就走了。
  那这一晚上是去哪了,能累成这样?
  地下未知娱乐场所?
  不至于啊,这硕大的杭城还能有他齐楠不知道的乐园?
  那不成,齐楠被心里头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是吧,难不成万年铁树开了花,久旱逢甘霖,远哥谈恋爱了?
  齐楠的小心脏打鼓般的上蹿下跳,他紧紧地捂着胸腔,口里喃喃重复着这么惊悚的一件事:不是吧……
  *
  厉远昨晚上没睡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头安姒像游泳馆那天一样,跪在地上眼尾挂着小珍珠,惨兮兮地盯着他看。
  那双杏核眼睛每眨巴一下就掉一串小珠帘,每掉一串珠帘就是对他说一句话。
  “扶我起来,奴家就以身相许。”
  女人莹白的脸蛋素面朝天,低垂的马尾绕过雪白的颈,搭放在胸前,纤细的身段像是一碰就要断了似的。
  梦里,厉远挑挑眉,抬手,女人便把她纤细的手腕递了过来。
  厉远稍稍带点力气,就把人拉了起来。
  她的腰盈盈一盏,皮肤嫩得像春天刚出土的脆芽,发丝柔软光泽,一双漂亮的眼睛蒙着层水汽望着他。
  然后语调颤颤巍巍地说了句:“谢谢。”
  厉远嘴角上弯,痞坏痞坏地看着她问:“想要怎么个报答法?”
  安姒提着素银手杖手腕微微一压,按在厉远脚尖处,眼角吊着柔美的笑意,软唇微勾,朝他动了动手指。
  厉远弓下腰俯身,下一秒,安姒猝然抬头,画面陡然翻转,她张着一张红艳的大唇笑:“当然是嫁给你以身相许啦!”
  厉远差点没被恶心出功能性障碍。
  等厉远醒来,回忆中游泳馆告白的安姒和马路口用大包砸他额头的安姒,竟然重叠在一起又分开,最后变成两个分身。
  一个媚眼多姿,清冷素雅。
  厉远揉着太阳穴,觉得他有点精神分裂了,去浴室冲了把冷水澡,折腾到半夜都没睡。
  但是令他崩溃的是,这会儿他好不容易找回点困意,又他妈是谁在蚊子叫!
  齐楠冷冷地在一边,看着宁颖弯着腰,胆敢以生死线以外的距离靠近这尊煞神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默默给宁颖念超生佛经了。
  果不其然,厉远手一掀,力道大得直接把宁颖推了个狗啃屎。
  顶着一头睡乱的短发,倦意兴浓的厉远低声骂了句脏话,满眼戾气,嗓音因为刚睡醒听起来带着些沙哑:“谁他妈不想活了,敢摸你太祖头发!”
  跌翻在地的宁颖哪受过这种欺负,这一跤摔得尾椎骨都劈叉了,眼睛早就红了一片,哭腔四溢:“我没有摸,就是看看你什么时候醒。”
  齐楠心里冷笑,就是靠得有点近,让人看着想要亲一口下去。
  厉远长得好看,从小打到桃花缘没断过,像宁颖这种女人刚才动的那翻小心思,齐楠这么多年跟在旁边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是没敢摸,但她靠厉远靠得太近了。
  尾发扫到了厉远的额头,把太子爷惹毛了。
  这会儿引爆了这头小狮子,谁都不敢吱声,齐楠站在一边冷淡喝茶。
  厉远揉了把额前的头发,胸口一起一伏的,脸上怒气冲冲,眼神凶得不得了。他起床气本来就大,脾气一贯也不咋样,再加上昨天本来就没睡好,又被发配边疆搞这劳什子“投破家”的烂项目,几项叠在一起的火气蹭蹭上窜。
  宁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凶的人,哪还敢说话,连哭都不敢大声,想跑还不敢跑,整个人定在地上保持着那个摔倒的姿势——发抖。
  齐楠心里啧了一声,远哥啊,凶残。
  远哥这样的人谈恋爱会不会家暴?
  齐楠暗暗把远哥那位可能性恋人,也加入了超声佛经的正主中,跟宁颖一道,一并提前超生吧——
  愿天下女人远离厉凶、暴、帅、狂远。
  此人孤独终老,情有可原。
  第8章 火气安老师她不愿意
  厉远抓了把乱乱的头发,回了一会儿的神,心火才稍微压一些,转头一看宁颖,神情十分疑惑。
  “你谁啊,蹲地上干什么?”
  齐楠一口茶没咽,直接呛进鼻孔里。
  厉远一脸莫名奇妙看着他骂:“笑个鬼啊。”
  齐楠憋笑憋得差点遇到鬼。
  “起来。”厉远手一抬,朝宁颖摆了一下。
  明明他声量不大,这会儿也没那么凶了,但看宁颖眼里刚刚他挥的这一下,无异于像对着她落下把断头铡那么恐怖。
  宁颖哆哆嗦嗦站了起来,现在除了想着怎么样才能放她走以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