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完全不懂这些’啊……”五条悟重复了一遍,解开绷带的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道,“说起来,哈泽尔在我面前展现出这种审讯技术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投诚吗,还是说这其实是一种警告?”
  哈泽尔坐在办公桌上看了他几秒才说:“抱歉,都不是。”
  五条悟抬眼和她对视,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正散发着“给我解释”的催促意味。
  哈泽尔说:“仅仅是被上司交待了过分任务的职场新人为了早点休息所采取的高效手段而已,我就只会这个嘛。更何况这些所谓的‘技术’,五条先生已经几乎全部在我身上用过一遍了。”
  五条悟:“哈?”
  “用剧烈运动和睡眠剥夺消耗审讯对象的体力和意志,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封闭环境制造恐慌,还有言语威胁和试探,‘我会用「苍」隔着肚皮打烂你的内脏’什么的。”哈泽尔说,“五条先生虽然看起来不懂人心,倒是有非常敏感的狩猎本能啊。”
  “不懂人心又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啊。”五条悟困惑地嘟哝着,“不,不如说我完全没有制造恐慌、言语威胁的实感,而且你那时候也几乎没什么反应……”
  “因为五条先生就像猫一样,每次都在刚要抓到重点的时候就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嘛。”哈泽尔的态度平淡得仿佛被揪出过马脚的不是自己似的,“虽然很快就会再次回到正轨,但那个时间差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如果我是高层的话就会这么遛着你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呢。”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双蔚蓝的眼睛里像结了寒冰。
  “有结论了吗,大川亮的任务最有可能的实情是哪个?”哈泽尔像是没看到他严肃的表情一样,困倦地托着下巴问。
  “……是总监部。”五条悟随手把文件丢在桌子上,“真的有宿傩手指的存在,而且已经被成功回收,但没有交到高专,而是被直接转移到了高层的掌控之下。”
  五条悟:“完全无法理解啊。”
  哈泽尔摸出在五条悟那里拿的糖果,拆开包装塞进嘴里。最近几日随着体力和脑力消耗的增加,她已经逐渐开始理解甜食的好处。
  用这东西来麻痹疲惫的大脑比什么都要好用。
  哈泽尔说:“需要我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智力帮忙分析吗?”
  “需要。”五条悟果断地说。
  “首先,根据五条老师的判断,现场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如果大川亮报告中所说的发现了特级咒物宿傩手指属实,那么被它吸引来的一级咒灵呢?”
  “看他对现场战斗情况的描述,确实存在这只乱入的咒灵。我在现场勘察时也发现了相关的咒力残秽。”
  五条悟倚在桌子上,眼睫乖顺地垂着,他摘下绷带时长相显小,即使再过几年就要满三十岁,也依然是一副十足的红颜美少年模样。
  “那么大川亮双腿的碾压伤是一级咒灵导致的这点?”
  “没问题。”
  “诅咒师?”
  “现场没有使用咒力交战的痕迹,他所供述的被诅咒师团体招揽的过程也相当不切实际,我倾向于不存在。”五条悟说,“以他的实力,没办法做到从那样的情况下生还。但如果把诅咒师这个角色换成总监部派来的其他咒术师,就能说得通了。”
  “如此看来,这份报告大部分内容都是真实的啊。”哈泽尔说。
  “就是这里让我想不通。大费周章地让我们耗费这么久时间得出这个结论,甚至证明根本就是总监部自导自演,只是为了得到让他们丢脸的结果?”
  哈泽尔:“如果让五条先生自己处理大川亮呢?”
  “我的话……大概根本不会管它,反正夜蛾已经接受失败的结果了。”五条悟说,“或者就无视上面的要求,威胁恐吓,把他揍到重伤再让硝子治疗,总能问出来的。既然敢把这种事情交给我,那么产生任何结果想必都是老橘子们能设想到的。不过没有你在的话,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交给伊地知吧,他会好好完成该做的调查工作的。”
  哈泽尔笑了一下,随后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你饿了?”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象着那些老头子的脸,你居然会产生食欲?有点变态了吧哈泽尔!”
  “因为新鲜水果很贵啊,”哈泽尔喃喃道,“而且超市卖的水果根本不够甜。”
  “言归正传,”哈泽尔喝了口咖啡把糖果残留的甜腻口感压下去,“如果没有五条先生蛮不讲理地把无辜的新人辅助监督拉进这个任务,那么最终的结果有两种:一种是伊地知或者你按照正常程序问出了和任务报告上完全一致的结果,那么幕后之人就相当于把私运特级咒物这件事在‘五条悟’这里过了明路。”
  “过了明路是什么意思。”五条悟睁开那双看起来很聪明的眼睛看着她。
  哈泽尔:“……阴谋论一点的话,如果将来这件事东窗事发,你中途参与过监督、又留下了任务记录,是可以被他们拿来在上级面前做担保的;更严重的,这些人完全可以把你一起拉下水,让官方把你判定为行动的参与人甚至组织者,当代咒术界精神领袖夺走特级咒物后堂堂反叛应该是个挺有意思的新闻标题吧……”
  说着她表情痛苦地捂住脸:“这种事为什么要我告诉你啊,五条先生。你不是大家族出身的吗,显得我在超狂妄地班门弄斧啊。”
  第17章
  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看着哈泽尔:“明明调查了这么久,不知道我和五条家的关系一直很淡吗?从在高专读书之后我就几乎没再回过老宅了啊。”
  哈泽尔挣扎道:“……至少作为教师,校长和行政人员也有类似的叮嘱吧?”
  “啊,他们只告诉我要怎么做就行了,那些政治手段和人情往来的废话我懒得听啊。”五条悟眨眨眼睛,“哈泽尔要教我吗?”
  哈泽尔说:“是懒得听,还是根本没有人告诉你?”
  “有区别吗?”五条悟说。
  “还是有的吧,我猜。”哈泽尔说,“有选择和没选择多少有点不同。就像桌子上同时有一份白芝麻薄脆披萨和一份……菠萝披萨的时候,我就可以选择扔掉菠萝披萨,并且在心里决定下次再也不要来这家店;但如果只端上了一份白芝麻薄脆,而后厨依然在不停地准备着菠萝披萨外送,那么我就会幸福而无知地吃掉面前的披萨,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为这个魔窟贡献我口袋里的金钱。很过分吧,这样的店家?”
  “到底对菠萝披萨有多大的怨念啊!”五条悟说,“那另一种情况呢?”
  “另一种就是五条先生不遵守正常程序,暴力得出结果的情况吧。”哈泽尔飞快地跟上他跳跃的思路,“无论最终有没有得出‘幕后之人身处总监部’的口供,五条先生的行为在事实上都是伤害了刚刚在任务中受创的咒术师同伴。只要大川亮活着回去,这之后五条先生的声誉会受到很大影响吧,毕竟没有人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会在战后对同伴下手的家伙。这样的话,总监部说不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摇身一变,成为‘为了对抗最大反派五条悟而不得不使用隐秘手段’的忍辱负重的清白形象呢。至于其他的连锁反应,就不是我作为一个小小的辅助监督能推断的了。”
  “啊,说了。虽然满嘴都是可怕的阴谋论,但是意外地会耐心教学啊,哈泽尔。感觉如果在你面前掉一下眼泪的话,就会马上把自己的所有秘密和盘托出呢。”五条悟笑眯眯地道,“考虑在高专教授文化课吗?”
  “不考虑,我不想变成一天24小时都被工作缠身的可悲大人啊。没有在拐弯抹角说五条先生坏话的意思哦。”哈泽尔说,“顺便一提第二种情况在我看来几乎不可能发生,毕竟五条先生虽然据说是个除了脸和实力之外哪里都不行的人,其实会把对世界的爱和温柔深深地藏在心底呢——”
  她忍住为自己的言语干呕的冲动,飞快跳下桌子,躲开了五条悟要探向她脑袋的手。
  五条悟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垂头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伊地知洁高的名字,拨通电话。
  “晚上好,还没睡吗伊地知?被铃声吵醒也算没睡喔,刚好有任务要交给你。去查一查……”他看了一眼任务报告上记录的执行时间,念给对面正在小声抱怨的后辈,“这个日期,还有没有其他咒术师在执行任务。无论什么类型,哪怕是捕捉蝇头,全部收集好之后明早交给我。我记得你有档案室的钥匙吧?好,那没问题了,注意身体早点睡,不要熬夜噢。”
  哈泽尔蹭办公室的咖啡机又接了一杯热美式。
  漆黑的咖啡液流到一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哈泽尔僵硬了一瞬间之后面无表情地说:“可以不要总是从别人背后无声无息地出现吗?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真的吗?太好了!那以后我就成为哈泽尔的背后灵,直到对我产生尊敬之情、改掉轻浮的态度之前,哈泽尔的肩膀都会成为我双手的栖息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