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已经许久没有进行过激烈运动的哈泽尔起身扶着树缓了一会,弯腰从袭击者身上搜出他们携带的各种设备,把型号报给e君后问:“能黑进他们的系统吗?”
  “可以,给我十分钟。”e君说,“你打算怎么办,直接给他们发布取消任务的命令?”
  “就算取消了也会有下一批,还会暴露我们这里有顶尖黑客的情况。”哈泽尔捞起五条悟和背包,剥开一根从五条悟那里收缴来的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糊地说,“想办法拖时间遛遛他们吧,我要先去吃饭了,尽量拖得越晚越好,把他们往海边引。”
  e君:“唔,我尽量。然后呢?” 哈泽尔和五条悟对视一眼。
  “然后我们最大的靠山就要解除封印了——以为我会这么说吗你这臭屁猫咪?”哈泽尔嘣地弹了一下五条悟晃来晃去的脑袋,“在那之后就由我一劳永逸地解决掉他们,找个地方洗澡睡觉,明天我要睡到十二点再起床。结束。”
  ** 深夜23:47。
  距离五条悟的变身失效还有半个小时。
  哈泽尔从臂弯里抬起头,晕头晕脑地抓过已经冷透的咖啡喝下去。
  五条悟从旁边凑过来,探头贴贴她的脸,满身的长毛在小店昏暗的灯光里被映成半透明的温暖橙色。
  哈泽尔拎起放在一旁的外套穿上,同样昏昏欲睡地看着电视的店主从柜台后向她搭话:“要走了吗?” “是啊,”哈泽尔说,“不小心睡到这么晚,打扰您了。”
  “哪里哪里,”店主说,“您休息的时间里,小猫可是来陪我下了好一会的棋啊!实在是聪明得不得了的猫,以后请务必常来!”
  哈泽尔看了一眼事不关己地打着哈欠的五条悟,对店主道:“一定一定。” ** 凌晨00:02。
  距离五条悟的变身失效还有十五分钟。
  哈泽尔晃晃悠悠地踩着已经没过小腿肚的雪走到海边的山崖之上,正聚在一起讨论该死的定位系统的特工和雇佣兵们纷纷回过头来,错愕地看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晚上好。”哈泽尔对他们说,“七,八,九……算上正在睡觉的几位,一共十二个人,你们的上级疑心病倒是还真够重的。”
  淡蓝色的雨丝混在鹅毛大雪之中,无声地落在这片寂静的大地上。
  刚开始时没有人注意到正在下雨。
  它太渺小了,太温和了。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一双能够捕捉到咒力或者火焰的眼睛。
  正因如此,没有人会对这个看上去一拳就能干掉的年轻女性产生任何警惕之心。
  很快地,第一个人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天空,任由雨滴落在他的脸上,滑入他的眼中。
  “下雨了……” 他喃喃地说。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武器跌落在雪地里的声音,并不会比他们抬手试着接住雨滴时衣物的摩擦声更大。
  哈泽尔偏过头去,用此刻已经完全被蓝色火焰蓄满的双眸,和远处的五条悟遥遥相望,对他摆了摆手。
  五条悟又看了她一眼,回头拖着背包,敏捷地向远处跑去。
  “我看诸位已经差不多做好准备了。”哈泽尔轻松地说,“那么接下来,就让我好好想想,该把你们的记忆扭曲成什么样子吧。”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深蓝色的海水尽头,一抹纯白的色彩在地平线上缓缓出现。
  这里是全世界最靠南的流冰海域。
  稚内西侧的日本海不曾结冰,同样只有寒流经过的波罗的海也不会结冰。
  只有鄂霍次克海每年冬天都会被漂来的流冰封冻,再于春天目送送融化的流冰离岸。
  这个冬季的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流冰,就这样从远处奔袭而来,不知起源又不讲道理地降临在这片深蓝的海上。
  第65章
  “第一, 无论接到了什么样的命令,回去之后都请按照你们最近的日程如常报告。” 哈泽尔路过一个呆呆地叼着夜宵的美式壮汉,把他嘴里的能量棒拔出来,
  塞进另外一个傻乎乎地张开嘴试图接住雨或者雪的男人口中。
  “第二,有三个人身上带着针孔,
  那是其中一个人自己去诊所买药的时候不慎滑倒,摔在了刚好放在旁边的注射器上。其他两个人听说这件事之后觉得相当荒谬,于是自己试了试,同样各自挨了一针。好在里面装的只是普通的镇定剂,
  所以他们有幸在路边睡了很香的一觉。明白吗?” 她慢吞吞地路过几个动作迟缓的壮汉,边走边观察他们的神情。
  在发现其中一个人正努力地眨着眼、试图把自己从恍惚的状态中拯救出来时,她当机立断地在他下巴补上一拳, 让他直挺挺地摔在另一个同伴脚下。
  “你们都看到了,他是自己在石头上磕到脑袋晕倒的。”哈泽尔说。
  男人们沉默地点头,其中一个人揪着刚才摔倒的家伙的头发,把他往地上砸了一下,补齐理论上缺少的那记重击。
  哈泽尔小声自言自语道:“好像有点过头了。你们这里怎么连非咒术师的精神都这么脆弱啊?” 她走到峭壁边缘, 低头看了看几十米之下平静的海波, 回过头道:“第三,
  姬野哈泽尔你们已经亲眼见过了,是个……嗯……娇弱的,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 怯懦但善良的女性。你看,她刚才还请你吃了能量棒呢,对吧?草莓味的。”
  她抬手指向嘴里含着别人的能量棒的男人, 男人顺从地点点头, 把剩下的半根嚼嚼吞入腹中。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娇弱的、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怯懦但善良的女性,
  在成为你们的目标之后,最终被逼到跳崖,不得不主动放弃生命去寻求人身自由……就编到这里吧,剩下的你们自己用眼睛看。”
  哈泽尔说:“准备好了吗?三,二,一,回神啦。” 她拍了一下手唤回在场几人的神志,轻巧地后退两步,张开双臂,从悬崖边缘仰着倒了下去。
  五十米左右的高度,路径上没有突出的岩石或者树丛,从起跳到落海有不到五秒的时间调整姿态。
  身体绷直,肌肉收紧,脚尖向下,忘记脱掉的外套也许会在入水时挂断她的胳膊。
  好在至少不需要一边躲避可乐尼洛的子弹一边跳崖,落水后顺便努力从群鲨环伺的大海中活着游上岸。哈泽尔庆幸地想。
  她像一辆在高速公路上全速行驶的老爷车一样,浑身的血肉筋骨都被烈风剐得疼痛不已。
  但海水没有像面水泥墙一样拍碎她的足骨。
  她和海面之间被无穷小的距离分隔开来。靠近,再靠近,近到再多一毫米就能触碰到深蓝的海水,但这一毫米即便穷尽凡人的一生也无法抵达。
  哈泽尔软绵绵地倒下去,被无形的力量拎起来送到岸边的礁石上。
  以绷带蒙眼的白发高专教师正裹着不合身的超大冲锋衣,叼着棒棒糖站在那里。
  “倒是叫我一声啊,”五条悟不满地说,“万一我去挖棒棒糖的时候,你在海里被拍成一滩烂泥可怎么办啊?” 哈泽尔筋疲力竭但满腹疑惑地重复道:“挖棒棒糖。”
  “是啊!我从你的钱夹里拿的钱,我溜去便利店买的,我自己扛回去的,我趁你睡觉的时候努力拆开的,那么大!一整桶!”五条悟一边感情激烈地抱怨着,一边拉开外套拉链,把懒得自己站稳的她裹进衣服里,“我自己连一根都没有吃到,就被你以‘太重了带不走’为借口埋在山上了!你这家伙,要拿什么赔偿我损失的爱和梦想啊!”
  哈泽尔困惑地把脸从五条悟怀里拔出来:“我不冷啊。”
  “我冷。”用术式挡住了寒风、却不能把低温也一起阻挡在外的五条悟镇定地说,“回去我就把尺码发给你,下次至少多买条保暖的长裤好吗?”
  “哪里来的下次,夜蛾校长会半夜冲进我的房间,用你的裤子把我当场勒死的。”哈泽尔抬头看了一眼崖壁之上探出的脑袋,迅速绕着五条悟转了半圈,跳到他的背上催促道,“快走快走,被他们目击巨型白色海葵吃人现场的话,我的剧本就白编了。”
  “什么白色海葵……”
  五条悟听话地带着她瞬移到另一侧树木茂盛的山崖上,困惑地咕哝了一句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拽住跳下来就想逃走的哈泽尔:“你见过像我这样英俊又可——”
  他噎了一下,终究没有脸皮厚到把那个词也一起复述出来:“——的海葵吗!” 这么说着,他一跃而起,想要像作为猫时那样扑到哈泽尔身上给她一口。
  哈泽尔也习惯性地抬手,想要接住作为猫的他。
  两个人当场摔成一团,哈泽尔被砸得仰倒在雪堆里,手里还捧着五条悟的臀部。
  好在五条悟在落地之前突然回神分开了膝盖,否则等他咚地用全部体重跪在哈泽尔肚子上,恐怕就不是现代医学能轻易解决的问题了。
  “……等一下。”
  哈泽尔掂了掂猫腿之后发现手感不对,若无其事地缩回手道:“好怪。” 五条悟双手撑在地上沉默几秒,语气微妙地说:“是啊,好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