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莫振邦和小孙对视。
  一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疑团,终于解开。
  盛佩珊坚称陈潮声是自杀,但实际上,是崔管家杀害了他。
  也就是说,那封电脑上的遗书,和那枚刻着何嘉儿名字缩写的戒指……
  是这位盛二小姐的手笔。
  ……
  盛家小少爷吃完波板糖后,小屁股又像橄榄球似的坐不稳,好脾气的梁奇凯便带他去警署x餐厅逛逛。
  刑事侦查组办公室里,重案b组警员们传阅口供,差点惊掉下巴。
  “所以,是崔管家和盛二小姐一前一后,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一场天衣无缝的畏罪自杀现场?真是阴差阳错。”
  “盛二小姐真以为陈潮声为了帮她脱罪才选择自杀,就急急忙忙编了遗书,找出从前那枚戒指?”
  “这位盛二小姐,到底是天真还是残忍啊!”
  “所以当年盛家那位小千金……也和她有关?”
  线索越来越多,就相对复杂。
  崔管家在得知儿子蒙冤后痛恨盛家人,选择先向陈潮声下手,再在宣读遗嘱这天将盛佩珊和盛放一网打尽,但对于壁炉里那樽白骨,他毫不知情。
  祝晴一边翻阅崔管家的笔录,一边对照盛佩珊的相关资料。
  崔管家口中的这位盛家二小姐,并不是一开始,就像外界传言的那样众星捧月。
  小时候,她是家里的影子,像一个隐形人,总是被人忽略。命运转折是从她参加港姐那一年发生的,褪去青涩的盛佩珊,温婉可人,在镜头前落落大方,用崔管家的话说,那是她第一次证明了自己,第一次让老爷另眼相看。
  那时,耀眼的盛佩蓉“陨落”,住进嘉诺安疗养院,而盛佩珊则像是一颗璀璨的星星,升了起来。
  这个转折节点,是盛佩蓉的女儿。
  但何嘉儿的案子呢?
  “很明显,壁炉白骨案和盛家小千金的死肯定是有关联的。”
  “准确来说,是盛家小千金的失踪。”门外的黎叔还夹着一根烟。
  他往里走:“盛佩珊非要亲眼看看她邮件里收到的dna检测报告,阿明还在盛家,莫sir已经给他打电话,让他把报告传真过来。”
  除了盛佩珊和崔管家,没人会将盛家小朋友一句孩子气的“玩笑话”放在心上。
  然而此时,黎叔却敲了敲祝晴工位的桌角。
  “盛佩珊强调,”黎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些话,她只愿意对你说。”
  祝晴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cid房里,警员们瞬间像是被下了定身术。
  这会儿,梁奇凯带着盛放回来了。
  少爷仔带回来一杯比他脸还大的细路仔鸳鸯,这是x餐厅特调的儿童鸳鸯,用阿华田和好立克兑的,甜度爆表,没有小孩能拒绝。
  祝晴则保持沉默,消化着黎叔的话。
  警员们一时望向左边,一时又望向右边,比对一大一小两张漂亮的脸蛋。
  不是吧……难道新扎师妹真是人家的外甥女?
  ……
  盛佩珊静静地等待着那份传真。
  也许从被推进这间审讯室时起,她就知道,自己无从抵赖。
  此时,她向负责审讯的警员们缓缓讲述了一个故事。
  盛佩珊出生那一年,姐姐盛佩蓉十岁。
  “从小我就明白,姐姐是不同的。”盛佩珊的声音很轻,“她很聪明,奖杯摆满了整面墙。好几次爹地开会的时候,她直接推门进去,董事会那些人逗她,她就侃侃而谈,谈的是珠宝成色的鉴定……姐姐从不怯场,所有人都说,这才像盛家的女儿。”
  彼时的盛佩珊,还是一只还没有长开的丑小鸭。
  父亲的目光,从不会为她停留。即便在家宴上,也只是短暂地看她一眼,深知她根本无法高谈阔论,便收回轻飘飘的视线。毕竟,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母亲忙着应付父亲那些花枝招展的情人,就连偶尔的独处时光,也只摇头惋惜她不够争气。感慨着,相比之下,姐姐优秀得过分,显然是盛家未来真正的继承人。
  “你们说,丑小鸭会嫉妒白天鹅吗?”盛佩珊垂眸,自顾自回答,“我不会,我只是……羡慕。”
  羡慕到……贪恋姐姐给的温暖。
  那是家的感觉。
  “她不嫌弃我累赘,和同学去露营的时候,愿意带着我。她说,我不是不够落落大方,只是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
  “明明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姐姐比妈咪还要懂我。”
  “在我十六岁那年,姐姐披上了婚纱。”她顿了顿,“姐夫待她很好,温柔、体贴,看姐姐的眼神,就像是看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在盛佩珊眼里,这样的幸福是理所当然的。
  姐姐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人生如此重要的抉择上,又怎么会看走眼呢?
  第二年,他们的女儿出生,小名可可。
  盛佩蓉希望可可像巧克力一样,过甜蜜的一生。
  原来是朱古力。
  十七岁的盛佩珊说,真是个甜腻的名字,姐姐只是笑。
  “原来小婴儿这么可爱。”盛佩珊的眼底闪过温情,“我常想,云朵是不是也像这么软?轻轻抱着的时候,可可还会笑……”
  他们愈发看不见“她”了。
  但那段时间,家里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幸福。
  “直到——”她的声音终于颤抖起来,“我弄丢了可可。”
  “你是故意弄丢*那个孩子?”
  盛佩珊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多想像一个凯旋的英雄,奇迹般地找回小孩,用危机换取渴望已久的关注。
  然而,那成了一场失控的恶作剧,化作反复折磨她的梦魇。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一名警员送来从盛家别墅传真来的资料。
  是那份dna检测报告。
  盛佩珊接过报告。
  其实结果如何,她已经猜到了,只是亲眼看见白纸黑字,要更安心一些。
  “祝晴还没来吗?”盛佩珊说,“之后发生的事,我想亲口告诉她。”
  ……
  盛放小朋友的手中,还捧着那杯儿童冻鸳鸯。
  凝结的水珠滑落,沾湿了袖口,好冰,冰得他的小米牙打颤。
  家里的房间一个个空了出来,人越来越少,安静得可怕。
  盛放睡觉时,会用被子将自己卷成蜗牛壳,他只有两只手,捂住了耳朵,就捂不住眼睛,也不知道是吓到睡着,还是累到睡着。
  今天能不能去外甥女晴仔家借住一晚?
  小长辈坐在外甥女的工位上,懊恼地想,应该怎样说服她才好。
  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对了!我有一个魔法小金库哦。”盛家小少爷献宝一般,掰着自己短短的手指头,“我还有、还有……”
  少爷仔越卖乖,越觉得力不从心——
  真不好,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
  第19章 后悔吗?
  祝晴从莫振邦手中接过那份传真资料的复印件。
  纸张还带着机器的余温,油墨气味飘散在空气中,她安静地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些过往的痕迹,在脑海中掠过。
  福利院里斑驳的墙壁、冬日里浸在x餐厅后厨洗碗池中冻得发红的手指、为攒学费连打三份工直到高烧不退的夜晚……
  院长是在福利院门口的台阶上发现她的。
  那时,她尚在襁褓中,连啼哭声都这么微弱,根本不存在贪玩孩童在人群中意外走失的可能性,很明显,是家人遗弃了她。
  小时候,祝晴经常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同学父母来接他们回家。
  爸爸妈妈牵着孩子的小手,轻声细语地问,在学校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发生好玩的事、有没有好好做功课……而祝晴,从来无法在脑海中描绘父母的雏形,她只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小孩,不被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
  所以,她不在乎,也不奢求温暖。
  但祝晴从来没想过,原来,她并不是生来就被遗弃。
  她有妈妈,是那个躺在嘉诺安疗养院病房里的,可怜的女人……她也有爸爸,那位程教授直到临死之前,仍在托人打听她的消息。
  祝晴将纸张整齐地对折。
  她花了这么多精力去查这起案子,没想到最后才发现,一切因自己而起。
  办公室里静得出奇。
  小小的盛放好像并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原本歪歪扭扭地趴在工位上啃圆珠笔,当看着外甥女的神色逐渐凝重,慢慢地,也坐直了身体。
  其他警员们看着祝晴的眼神,说不上震惊或者惋惜,但他们深知,并不是羡慕。
  曾咏珊看过这么多电视剧,她知道狗血电视都是这么演的,为生活所困的角色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身世之谜,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观众们都爱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