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是不是很心痛?不觉得这是你的报应吗?骨肉相残,这种事你自己不是也做过吗?你的亲弟弟成蟜应该就是被你设计陷害的吧?我见过成蟜几次,他毫无城府,对你的王位根本就没有觊觎之心,他满心敬重你这个兄长,可你呢,不还是绝情地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吗?都说他反叛你,可他到底有没有真心想要反叛你,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喉间的压迫越来越重,娮娮看着他逐渐暴起的青筋,却还是执拗地继续:“所以后来...你的孩子们自相残杀...不过是重蹈你的覆辙...”
  话未说完,娮娮只觉得他的力道越发加重,可就在娮娮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嬴政骤然松开了手。
  她瞬间跌坐在地,剧烈咳嗽着,喉咙火辣辣地疼,可还没等她缓过气,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冷的笑。
  “若是你生的呢?”
  娮娮猛地抬头,瞳孔震颤。
  嬴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嗓音却平静得可怕:“若是你为寡人生的孩子,也落得这般结局,你会不会也像寡人这般痛彻心扉?”
  “你什么意思?”她声音发.抖。
  “没什么意思。”他缓缓俯身,指尖抚上她苍白的脸颊,动作轻柔,却让她浑身战栗,“不是你这后人说寡人的子嗣惨死吗?你拿这些话剜寡人的心,可若那是你的骨血呢?”
  娮娮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下意识往后缩,却被嬴政一把扣住手腕。
  “不...”她摇头,声音破碎,“不要!”
  可嬴政的眼神已经变了。
  他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内殿。
  娮娮挣.扎着,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可他的力道纹丝不动。
  黑暗在皮肤上蔓延。
  先是手腕,然后是肩胛,最后是喉咙。
  “不要...你不能这样...”她的哀求像蛛丝般脆弱,却被嬴政炽热的吐息轻易熔断。
  他的手掌很大,大到能完全覆盖住她跳动的颈动脉,虎口卡在下颌骨时,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小的悲鸣。
  疼痛是从锁骨开始的。
  像一把钝刀缓慢地锯开皮肉,又像是烧红的铜钉一寸寸钉入骨髓。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所有的尖叫都淤塞在胸腔里,化作一团团带刺的血块。
  “疼...真的好疼...”娮娮的哭腔支离破碎,嬴政却咬住她耳垂冷笑:“谁比谁更疼?”
  呼吸被碾碎了。
  每一次起伏都像是被扔进石臼里的黍米,被沉重的碾砣反复研磨。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身体滑落,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指甲折断在织锦被褥里,那些繁复的云纹吸饱了水汽,渐渐洇出深色的花。
  他的重量是一座陵墓。
  当他的牙齿咬住肩头那块薄薄的皮肤时,她最痛的时候反而看见光。
  天微微亮时,他终于起身,带走了所有温度。
  裸.露的背脊贴在冰冷的锦褥上,窗棂外透进的晨光是青灰色的,照得她每一处伤口都纤毫毕现。
  她终于碎裂了。
  床帐里静得能听见血滴落的声音。
  娮娮蜷在床角,泪水是后来才涌出来的,悄无声息地爬了满脸,那些咸涩的液体流进嘴角时,她尝到了铁锈味。
  原来人在极痛的时候,连眼泪都会带血吗?
  铜镜里映出个破碎的影子。
  浴桶的水永远洗不干净她的身子。
  她发疯似的搓着皮肤,指甲划过的地方泛起一道道红痕。
  锁骨处的咬伤见了血,温水浸上去,刺痛顺着神经一直爬到太阳穴,水面浮着的花瓣粘在手臂上,像一块块剥落的皮。
  “去叫李侍医。”娮娮的声音哑得不像话,“现在就去。”
  不久,侍女将熬好的避子汤递过来,避子汤盛在碗里,映出她绝望的面容。
  侍女欲言又止的表情在雾气里模糊不清,娮娮夺过药碗仰头就灌,苦味从舌根漫到眼底,激得她又掉下泪来。
  药汁太急,从嘴角溢出来,顺着下巴流进胸.前尚未消退的指痕上,像给那些淤青文了刺。
  半个时辰后,胃抽搐着绞紧,仿佛要把那人留下的所有痕迹都驱逐出去。
  晨风吹动帷帐时,她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小腹深处泛起隐痛,不知是药性发作还是别的什么。
  一直到晨光惨白地爬进窗棂,娮娮仍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
  她的膝盖抵着胸口,双臂死死环抱着自己,像是要把这副破碎的身子揉进骨血里重新锻造,指甲在手臂上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疼,因为所有的痛觉都在昨夜耗尽了。
  涣散的目光扫过殿内陈设,凌乱的床榻、翻倒的案几、冰冷的墙壁...
  总之,哪里能放得下她,哪里就是对她施暴的刑场。
  殿外响起脚步声。
  娮娮猛地一颤,直到听到那脚步声并不属于嬴政时才稍稍松开咬破的唇。
  关左踏入内殿时,他看见了满地狼藉,看见了床褥上干涸的痕迹,也看见了娮娮脖颈上的掐痕和咬痕。
  女孩像一尊被暴雨打碎的瓷偶,每一道裂痕里都渗着绝望。
  “赵正勇他...”关左的叹息沉甸甸地坠在地上,“他派人刺杀我,又对嬴政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换成其他任何人都免不了一死,更何况这还是在人命如草的战国,不是在咱们现代,在这里,触怒龙颜本就是必死无疑。”
  娮娮只是眼睫动了动,瞳孔里凝着两潭死水。
  “韩非的死,也是他一手策划,他是想除掉我和韩非。”关左叹了口气,“嬴政貌似也都知道,他欣赏韩非的才能,所以赵正勇注定难逃一死,你...别因为他的死太伤着自己。”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不知过了多久,娮娮终于抬起眼皮。
  “关叔叔。”娮娮的声带像濒死的蝉翼,只能发出最微弱的震颤,“我想回家。”
  第78章
  帝丞宫外,悠长回廊在正午的骄阳下泛着刺目的金光,关左的脚步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拖着无形的枷锁。
  他万万没想到,娮娮竟然把嬴政子嗣惨死的事情也全盘托出。
  眉心拧成一道深壑,关左正沉浸在这骇人的思绪中,前方忽然传来玉石相击般的沉冷嗓音,是刚下早朝回来的嬴政。
  “关左。”
  抬头望去,嬴政在十步开外的廊柱旁,玄色朝服上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暗芒,少年君王的面容却平静得如同深潭。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震怒,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连衣袂都不曾晃动分毫。
  关左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曾在无数个深夜设想过这一幕,当这个骄傲的帝王得知自己血脉相残的宿命时,该是怎样的天崩地裂。
  可眼前的少年君王只是这样站着,面容沉静,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色。
  关左暗暗松了口气。
  是啊,他可是嬴政,不是那些轻易就会被情绪左右的凡夫俗子。
  更何况,帝王家的残酷,嬴政比谁都明白。
  “大王。”关左恭敬行礼。
  嬴政稳步走来,步履沉稳得仿佛方才听到的种种都与他无关。
  他在关左面前站定,声音平静,“寡人已下令废除逐客令。”
  少年君王的身形挺拔如松,就连关左都不得不仰头相视。
  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可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让人看不透又莫名心惊,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更藏着关左永远读不懂的思绪。
  穿廊而过的风卷起两人衣袂,斑驳的日影在他们并行的身影间流转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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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深,嬴政踏着月光回到帝丞宫,殿内烛火幽微,娮娮早已蜷缩在被褥中沉沉睡去。
  侍女们已将满室狼藉收拾妥当,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旖旎又压抑的气息。
  嬴政缓步走近床榻,被褥下那抹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如瀑青丝散落在枕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嬴政静立片刻,终是坐在榻边,轻轻掀开锦被一角。
  月光透过纱幔,清晰地映照出女孩颈间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猩红的指印、泛青的咬痕、暧昧的吻痕,像一幅残酷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
  嬴政的手悬在半空,蓦地想起昨夜自己是如何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如何狠狠对待她。
  她那些诛心之言犹在耳畔,激得他当真动了杀念。
  玉瓷药盒开启的轻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嬴政蘸取些许药膏,指尖刚触及她的肌肤,便觉掌下人儿轻轻一颤。
  娮娮在朦胧中醒来,睫羽轻颤间,余光瞥见身后那道熟悉的阴影。
  温热的药膏混着清苦的香气,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当冰凉的指尖游移至锁骨处的伤痕时,娮娮疼得缩了缩身子,嬴政手势一顿,动作立刻放缓,可正要继续向下,却见她猛地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