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你除了让朕出去,还会说什么?李珵气得胸口起伏,但她还晓得分寸,拂袖坐下来,道:我不知你在坚持什么?
  非要闹得废后吗?
  沈怀殷阖眸,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狠狠压制心口的不安,出去!
  朕与你好好说话,你就这么对朕?李珵彻底被激怒了,气得脸颊发红,你如今恢复记忆,朝廷安宁,你想干什么?
  沈怀殷的偏执在她看来就是无理取闹,若为朝廷担忧,如今四方安稳,还有哪里不妥?
  非要废后,非要闹得两人分开,才全了所谓江山之重的说法吗?
  沈怀殷冷颜,背过身子,不想与之言语。李珵被激怒,上前扯过她,与她对视:沈怀殷,你能不能像人一样生气、说话,不要整日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李珵。沈怀殷无奈,她不生气,也不想生气。时至今日,气就气过了。
  李珵,你可知外面如何说你?
  说你
  朕知道。朕说过,那又如何,朕是天子,正史如何写,由朕说了算。闲言碎语又如何,敢舞到朕的跟前来吗?当年多少人背地里不满先帝荒废朝政。他们敢说、敢闹吗?
  沈怀殷,你就是胆小,就是不够爱我。你觉得爱我,困住了你自己,对不对?
  对!沈怀殷轻松地答应下来,是你要将感情放在第一位,你是天子,我是国母,我们之间不仅仅有感情,还有江山。李珵,你懂吗?
  李珵气疯了,胸口跟着起伏,白净的面上羞得通红,那又如何?难不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
  出去。沈怀殷捂着额头,觉得头疼不已,尤其是吵架,吵得糊里糊涂。
  她不喜争执与吵架。生气之下,会说出许多偏激的话,伤了对方的人。将人赶出去,这是最好的冷静方法。
  李珵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来,凝着她的皇后:沈怀殷,朕不会废后的,你就算死,也是我李珵的皇后。
  你敢说给先帝听吗?沈怀殷幽幽回复。
  李珵一怔,怒气被窘迫取代,两人对视一眼,沈怀殷依旧冰冰冷冷,没有太多的情绪。
  这样不碰喜怒的沈怀殷,高高在上,如白莲,圣洁高雅,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与她的冷静相比,李珵像是易怒的孩子,心里挣扎,面上不满,带着活泼的气息。
  沈怀殷也在静静观察李珵。她的脑海里依旧记得八岁的李珵、十四岁的李珵、乃至十八岁大胆又放肆地将她抱在怀里的李珵。
  她偏首,不去看李珵,害怕看一眼,自己又会心软。
  李珵气呼呼地走了,沈怀殷骤然松懈下来,仰面躺在榻上,心口跟着阵阵起伏。
  气走李珵后,沈怀殷反而踏实不少,再过些时日,李珵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总得有人称为罪人罢。
  隔日一早,沈怀殷唤来顾茗,将宫廷内的布局图给她看。虽说以前看过的,但顾茗走后,各处改动,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再度看到布局图,顾茗心口激动,再观皇后,神色平静如水。
  殿下,您要将做什么?
  困住皇帝,你敢做吗?沈怀殷淡笑一声,往后靠了靠,此局,我生,保你生,我死,你只怕也不好过。
  顾茗吓得跪地叩首,汗流浃背,她从未做过大逆不道的事,且她们只有三千人,如何困住皇帝?
  殿下、您三思啊。
  沈怀殷叹气:三思过了,若有其他办法,也不会将你调回来。所以,做不做?
  顾茗浑身发抖,抬头看向殿下。皇后与对她眸光对视,她顿时有了勇气,道:臣愿意。
  她猜不到皇后的用意,但她知晓皇后对皇帝的喜欢,以及皇帝对皇后的情深,这么多年来,她是知道皇后心思的。
  皇后走的每一步,都在为皇帝打算。包括当年威逼先帝传位给李珵。
  皇后含笑,面上瓷白的肌肤浮现浅谈的笑容,婉约雅致,她难得露出这般舒心的笑容,是可以掌控全局的底气。
  去安排吧。
  臣这就去。
  待顾茗走后,皇后出宫去了。站在街上,人来人往,感受着人间烟火。
  她也是在民间长大的,本对这条街道熟悉,待入宫后,便没有出来过,十多年来,眼前的光景与十年多前已大不相同。
  站定后,药铺里走出来一人,是整理药材的许溪。
  见皇后亲来,许溪惊诧,忙给她行礼,她颔首道:引我去见你的老师。
  许溪不敢慢待,引皇后去后院见老师。
  观主在沏茶,偷得浮生半日闲,皇后翩然而至,她诧异地抬首,你俩和好了?
  昨日李珵过来,还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皇后则不同,心事都放在心中。
  与皇后斗,李珵太过稚嫩了。
  观主是希望我们和好还是分开?皇后俯身坐下想,被李珵颤得紧了,偷偷出宫,一时间,觉得莫名新奇。
  她凝着观主的茶盏,茶香已然飘了出来,观主嗤笑道: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愿重要吗?李珵的想法都不重要,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观主这是生气了。沈怀殷若听不懂话中的怨怼之意便是三岁稚子。
  观主对李珵,是真心记挂的,若是寻常人知晓女儿做出这等事,必然要气得断绝关系。但观主没有,甚至主动给李珵善后,将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观主偏隅一地,心胸开阔。
  我生气作甚?我不过气你折腾李珵罢了。
  观主当听到谣言了,她做的再好,身上也有了污点。
  是不错,但人无完人,就算后世人去骂,也是她自己得来的果,与你无关。观主摇首,皇后饱读诗书,博学多才,应该知道其中的道理,为何要去追求完美的人,只有天衣才会无缝。
  观主说的极是。沈怀殷不恼,甚至笑着应答,阿念像您,生性豁达。我记得李瑜李瑾入宫后,我准备三份礼物,按照各自喜好来办的。李瑜偏偏抢了李珵的那份,李珵当时并不在意,甚至将李瑜原本的那份给了她。
  我以为她事后会生闷气,可她没有,依旧喜滋滋地与我说话。
  李珵不拘小节,是她喜欢的一面,且不记仇,这就是她为何屡屡上了李瑾当的原因了。
  观主说:所以,你屡屡欺负她。
  沈怀殷:
  既然如此,那就再欺负一回,若宫里出事,您不要担心,相信我,会好好处理的。
  你过来就是为了招呼我?观主一时间不懂皇后的心思了,究竟是想做什么?
  然后,皇后没有细说,只品尝了她的茶水,没有久待,匆匆回宫去了。
  同时,李珵在紫宸殿大发雷霆,将朝臣痛骂一顿,打的打,罚的罚,殿内气氛诡异。
  打罚一通后,紫宸殿里里外外都安静下来。
  皇后知晓后,淡淡一笑,提笔勾勒出李珵的小脸,一旁的顾茗禀报自己接手内廷司的进展。
  当晚,十分有骨气的李珵没有过来。
  皇后一人睡,不过半夜里噩梦连连,半夜便醒了,如何也睡不着。
  人有了习惯再去改变,便会十分痛苦。
  她习惯身侧有人,习惯与李珵相依偎在一起,若不然噩梦惊醒时总以为自己活在过去,反反复复,痛苦挣扎。
  半夜醒后,枯坐至天明,反是天亮时有了睡意,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已是午时,顾茗等候许久,她揉着额头坐起来,眼前一片晕眩,扶着顾茗的手撑坐起来。
  李珵不在,她的作息规律都跟着改变了。
  殿下,臣已掌控内廷司,只待您发话。
  内廷司便是如此,只听皇后诏令,这是历来的规矩,就连圣旨都可以不用理会。
  沈怀殷缓了缓,道:明晚动手。
  明晚顾茗心口一动,大逆不道的事情就这么做了?
  顾茗怕到极致,可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了。
  前两年先帝病重,内廷司当时困住先帝,胁迫先帝。不过那时先帝病重,而如今的皇帝风华正茂,围困后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还能废帝吗?
  沈怀殷嘱咐几句,顾茗细细听了,随后匆匆去安排。
  内廷司的调动不需要经过皇帝,这是皇后的兵,是皇后的底气。
  当晚,皇帝依旧没有过来。
  沈怀殷依旧睡不好,上半夜睡着,哪怕睡着了,依旧是噩梦连连,醒来后,睁眼至天明,再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