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白色车灯的光照下,质连生再次见到了长得文质彬彬人畜无害的黎广,黎广笑的文雅,行为却与长相反着来。
  质连生总能在逆境里生出些无所畏惧的勇气,他像没事人似的打开车门下车,听到黎广说:“乌鸦,很久没见了。”
  黎广看着质连生穿着修身的白色燕尾礼服,笑着评价道,“很漂亮,只是瞧着不如以前了,病恹恹的。”
  质连生微微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
  黎广走在前面,质连生被黎广带来的人枪抵着腰,跟在黎广的身后。
  穿梭过一座座诡异幽静的坟墓,黎广说:“周哥没有见过你身穿结婚礼服的样子,一想到这件事,我就为周哥感到心痛,想要带你来让他看一看。”
  黎广在一块没有刻字的墓碑前停下,黎广向跟随行的人伸手,三支点燃的线香递到黎广手中,黎广蹲下身来,将香插在墓碑前。
  黎广站起身来,走到质连生身边,像往日还是朋友那样常用聊天的轻松语气问质连生:“怎么回到第一区就结婚了呢?”
  质连生说:“家里安排的。”
  黎广哼笑了一声:“你可不是个甘愿受制的人。”
  质连生说:“托你的福,身体大不如前,折腾不动了。”
  黎广侧脸看向质连生,质连生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满是寒光,黎广似是感慨那般:“可惜了呀。”
  “倒也没有太多可惜,来到这里,看到周本进的墓碑,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可惜的。”质连生笑了笑,“他活着的时候风光无两,死了就什么就不是了,立的只能是无字墓碑。”
  质连生听见枪上膛的声音,他垂眼看到黎广的手里多了一把枪,质连生问他:“要杀我吗?”
  黎广的声音变得愤怒:“知道你没死成的时候,我就想杀你了。”
  “你知道的,周哥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他让我在黎家这个满是狼虎的地方活了下来,掌握住黎家的一些事,以至于昔日功亏一篑时,黎家愿意用钱权保我。”
  黎广说:“你我人生最高处都是周哥给的,我不像你那样没有心,我这两年每时每刻都想杀了你给周哥陪葬。”
  质连生悠悠叹了口气,在寒风簌簌中,似是回到了第九区的严寒里。
  质连生身体转向黎广,黎广的枪举了起来对准了他的胸口,质连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洞洞的枪口,质连生血色淡薄的唇勾起笑了下:“黎广,忍了两年很辛苦吧,是周本进不让你杀我了吗?”
  在质连生的话问出后迎来了长久的静默,质连生的视线上移,盯着黎广愈发愤怒的眼睛看了会。
  质连生向黎广的身前移了步,让黎广的枪口抵在他的胸口,他冰凉的手指抚上黎广拿枪的手,在黎广拿枪的手背上敲了两下:“黎广,要我帮你吗?”
  质连生看着黎广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在缓慢下摁,质连生呵笑一声,满是张狂:“你黎广做事什么时候这么慢吞了,上次不还是说下刀就下刀的吗?”
  见黎广的摁在扳机上的手指不动,质连生放开放在枪上的手,他今天站立太长时间了,脚踝在作痛。他走到周本进墓前坐了下来,将烟灰拂去,他面无表情的抬眼看着无字墓碑。
  “砰”的一声。
  枪子射击在质连生身侧的土地上,发出闷响,只离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质连生没有去看,只是有些疲惫的不乏讽刺的说:“小心点,别打着你在地底下的周哥。”
  硝烟气味的信息素压制来的迅猛,质连生感觉从腺体开始四肢百骸都在疼痛,他的手掌强撑着冰冷的土地,以防让自己跌倒在地。
  “周哥对你情深义重,他听到你没有死,竟然跟我说算了,留你一命。”黎广的声音愤怒,“他的神情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悲伤,他狠厉一辈子竟在最后舍不得你死,他那么爱你,你却背叛他!你让他周家轰然倒塌,你让他一无所有!”
  质连生痛极反笑,苍白的脸上出现癫狂的神色,他的眼睛盯着墓碑满是痛恨:“那是他周家活该,是他周本进活该,他再爱我,也是要你杀过我,我活着是我命不该绝!”
  “他周家害死我母亲,让我六岁就看尽了生死离别,卖笑装乖无一刻痛快!他周本进若是能还我母亲,我质连生何必跟他一起走进这腌臜地!”
  黎广听着质连生从前从未说过事,狂躁的在地上开了几枪,他最后蹲在质连生身侧掐着质连生的脖子逼着质连生看他:“你母亲命如草芥,死就死了!乌鸦,我告诉你,我不杀你,第九区病床上的你,还将会在日后出现。”
  质连生的黑眸阴沉,因为被掐着脖子而发出的声音多气声,如鬼魅那般:“黎广,我拭目以待。”
  黎广甩开钳制着质连生脖颈的手,质连生捂着喉咙发出阵阵咳嗽。黎广依然蹲在质连生身边,他偏头看着周本进的墓碑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愿望被满足的喟叹:“今天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乌栖一枝。”
  在线香快要燃尽时,墓园外传来汽车快速过快,车辆部件共振嗡嗡声,黎广站了起来,远远看着墓园入口那边:“乌鸦,有人来了。”
  质连生看着周本进的墓碑,沉默不语。
  过了段时间,硝烟气味的信息素里渐渐混入橡木气味信息素,两种信息素在对峙,信息素无差别的攻击让本就难受的质连生更加难受,质连生闭了闭眼,心中暗骂。
  质连生手掌握住墓碑的边缘,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借力缓缓站起身来。他没有看向隋牧要过来的方向,视线落周本进墓碑的顶端。他握着墓碑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在墓碑顶端那里刻着很小的一只死去的乌鸦。
  质连生轻声哼笑了一声,荒唐感十足,又逐渐被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充斥着。
  黎广在看到隋牧步入到这一方天地后,将信息素压制收起,他站起身来看着隐在黑暗里由远及近的隋牧。
  隋牧此时的眼睛与质连生的眼睛一样阴沉,黎广看了少时,对着垂眼看着墓碑的质连生笑道:“乌鸦,来找你的。”
  第9章
  隋牧看向站在墓碑前摇摇欲坠站着的质连生,低垂着脸,隋牧的看向质连生眼睛注视着的墓碑顶端,隋牧的视力很好,他离墓碑有几步之遥,他仍然能看清墓碑顶端的刻着的死掉的乌鸦。
  隋牧将视线从墓碑顶端再度移到质连生身上,质连生穿的单薄,衣摆被寒风吹得飘扬。他问质连生:“你冷吗?”
  质连生缓缓抬头看向隋牧,看到隋牧身上穿着的也是婚礼上的礼服,质连生开了开口,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不。”
  质连生抬起头,隋牧才看到质连生血色丧失的脸。
  隋牧走近质连生,质连生微蹙了下眉头,下意识抬手将墓碑上的乌鸦遮盖住,隋牧看到了质连生的动作。
  隋牧微微垂头,无声嗤笑。隋牧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手掌抓住质连生的手腕,虚虚扣着。
  质连生腕骨上的皮肤很凉到有些冰,隋牧觉得有些冷,倒也没放开。
  隋牧将站在黎广身后的人扫视了一遍,目光最后停留在黎广身上,再到他手中握着的枪。隋牧抬头看向黎广,笑道:“怎么还带着枪,得到联盟应许了吗?”
  在隋牧踏足到墓地时,黎广就已经收敛愤怒,展露出的只有一副斯文。黎广盯着隋牧握着质连生腕骨上的手,抬起眼来,也笑着说:“当然。”
  隋牧点了点头,他又看向黎广身后的人,抬了抬下巴,问黎广:“这是做什么?”
  黎广说:“祭拜朋友,人多显得郑重。”
  隋牧笑了起来,他侧头看向无字墓碑,又看向沉默着的质连生。隋牧对黎广说:“你祭拜朋友的时间选得很令我困扰,你总应该知道你另一个活着的朋友在结婚,活人的事比死人的事重要的多。”
  “之前就听闻黎家小儿子不如表象,行事乖张,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隋牧不再笑,他沉声说:“倒也听闻你从小在令尊棍棒底下长大,不知道令尊能不能对你今晚的行径多加管教。令尊今晚刚从我婚宴上离开不久,看来改日要拜访令尊,就今天晚上的事聊一聊了。”
  质连生看着黎广面上维持着平静,但质连生知道黎广惧怕他的父亲。黎广年少时阴郁,不乏卧病在床的时刻,而造成他这样的原因是他有一个对他不满的父亲常常将怒火化作暴力发泄到他的身上。
  黎家庞大,支系庞杂,主系孕育子嗣一代又一代,而这一代里人人都想成为核心掌权者,不想沦落为他日的旁系。
  黎广的父亲年轻时常常与兄弟姐妹明争暗斗,亦要压制表兄弟姐妹,不让他们翻身。他让自己尚且年少的孩子们也参入其中,在家庭聚会时尽力表现出优秀的一面来取悦他的父母。
  黎广年少时寡言,不善于讨好长辈,同辈常捉弄于他,让他在家族聚会出丑。黎广父亲对此不满,常常棍棒相向至黎广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