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质连生沉默的看着,直到面前出现挡住视线的身影,质连生抬头看过去,是黎广。
  黎广说:“连生,和我跳吧。”
  质连生的身体完全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扬起,他注视了黎广一会,问黎广:“阿广,失忆了吗?”
  黎广笑了一声,他说:“没有失忆。”
  黎广还是站在质连生的面前,质连生问黎广:“还有事情?”
  黎广笑着说:“朋友一场,叙旧都不可以了吗?”
  质连生不想跟黎广叙旧,两个人朋友一场,最后只剩下了仇恨和人身安全威胁,质连生说:“改天吧,这是别人的婚礼,不适合我们叙旧。”
  黎广垂目看着质连生,质连生仰着头看向黎广,视线相触的第四秒钟,质连生别过脸去的瞬间,胳膊被黎广抓住,人被拽着站了起来,身体被黎广拥在怀里。
  质连生的腰被黎广的手臂紧紧抱住,右肩上抵着黎广的下巴,质连生的身体僵直,鼻尖又闻到了硝烟气味的信息素,微弱的,让心脏颤抖的,让身体幻痛的气味。
  黎广喟叹一声,在他耳边轻声笑着问:“怎么不推开?好了伤疤忘了痛?”
  黎广说完,主动的放开了质连生,看向在一旁一直安静的听他们讲话,看着他们的隋牧,笑道:“隋先生,您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我和您伴侣的关系和谈话。”
  隋牧的手掌握上了还站在着的质连生的手臂,将质连生拉着坐回到位置上。隋牧勾唇很敷衍的笑了一下,他对黎广说:“你大概不太懂处在婚姻关系中的人,我很信任我的伴侣。”
  “信任,”黎广声音很轻的读了遍,他看向质连生,“信任这个东西很好,连生,你这种人,敢对信任他吗?”
  质连生看见了黎广眼里的荒唐和旧事残留下来的痛苦,他的不安宁渐渐上涨,他平静的表面下是越来越紧绷的精神,质连生沉默少时,顺着隋牧的话说:“敢的。”
  黎广笑了一声,手指穿过额发向后捋去,似乎很烦躁:“祝你能信任的长久。”
  黎广离开了质连生的面前,质连生又能看到跳舞的人,蓬勃的生命力,爱与浪漫。
  质连生想要去喝酒,手指还没触到高脚杯的杯柄,手掌就被隋牧握住,隋牧的手掌覆在质连生的手背上,他用了一点力,将质连生的手放回桌下。
  隋牧的手掌顺着质连生的手背向手腕移动,他的手掌全部握住了质连生的手腕,手指扣在质连生的脉搏之上。
  心脏砰砰跳动,质连生没有办法控制,没有办法掩盖。
  隋牧的手掌温热,质连生被扣住的脉搏之上的皮肤却发烫。
  隋牧微微侧着头看着质连生,眼睛里没有情绪,他沉声对质连生说:“亲爱的,不要慌张。”
  质连生点了点头。
  隋牧又说:“去跳舞吧。”
  隋牧没有询问质连生,他有些强硬的拉着质连生去到舞动的人群里,他没有像周围人一样欢快的跳着华尔兹。
  隋牧只是简单抱着质连生的腰,做几个简单的华尔兹的动作,脚步的动作幅度都不太大。
  质连生在满礼堂的玫瑰气息里嗅到了一点橡木的气味,夹杂着酒精。质连生听到隋牧很轻地说:“亲爱的,虽然你的不能为我跳一支舞,但还是很高兴能和你这样跳舞。”
  质连生侧头看着隋牧的脸,隋牧的神情认真,质连生想,或许隋牧真的很喜欢跳舞的人。
  质连生转过头来,在转圈的瞬间看向宴席,找寻黎广,黎广站在舞池的边缘,礼堂的背景很黑,黎广像是快要融进黑暗里,却被炽白灯光硬生生的拉了出来,他温文尔雅的站在艳红玫瑰一旁,看着质连生。
  黎广的眼里没有上次在墓地时的疯癫狂躁,只有平静的痛苦和无望。
  质连生知道,黎广的人生在周本进死亡时就开始倒退,黎广没有了前进的助力,只能一步步后退,只剩下平静面皮下的无法消逝的愤怒。
  质连生被过去的事情困住,黎广被过去的事情毁掉,他们如今同在一处,无声的互相折磨。
  质连生想起周本进曾经笑着说,连生和阿广是我重要的人,别人看我们,是你们依附讨好我,实际上是我想要护着你们。
  周本进曾经说,连生在游戏上让阿广一些,阿广是一个生病的人,让阿广赢一赢。
  质连生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看着黎广,烦躁的想,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掉。
  腰上被很轻的拍了一下,质连生突然回神,听到隋牧说:“不要看他。”
  质连生看向隋牧沉静的眼睛,隐隐透露着不满,还没确实是否是不满,就被隋牧按着肩背贴在隋牧的怀里,隋牧微微侧着头,几乎贴着质连生的耳朵,低声说:“亲爱的,以前的情谊很难舍弃吗?朋友都做不成了,还有用眼睛追随?”
  隋牧的话让质连生很难回答,隋牧似乎也并不想要质连生回答,他在三秒后将质连生从怀中推开,维持着舞姿所需要的正常距离。
  舞会要持续两个小时,质连生只跳了半个小时就必须要终止了与隋牧的跳舞,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跳多了,伤口很有可能会因为继续跳舞而疼痛。
  质连生有些气喘的贴近隋牧:“我要休息。”
  隋牧放开质连生,质连生向后退了一步:“如果你想继续跳,在舞池上的人,随你邀请,我不会对你有任何微词。”
  隋牧叹了口气,说:“我不想和你之外的任何人跳。”
  质连生仍然觉得隋牧虚伪,但还是点了点头,隋牧重新握住质连生的手腕走进宴席。
  质连生坐在水晶座椅上,环视礼堂,在目之所及之处,未没到黎广的身影,黎广提前离开了婚宴。
  质连生的精神暂时得到了放松,或许精神不再紧绷,身体的疲惫就成为了质连生第一不得忽略的事情。
  质连生脊背很难维持着挺直,他想在桌上趴一会,面前桌面的餐具只被移开一个餐盘,座椅就被身边的隋牧向他拉近了一些,发出了不轻不重的摩擦地板的声响,质连生转头看过去,听到隋牧说:“你可以靠着我。”
  质连生很奇怪隋牧为什么能看透他所想的,质连生没有想明白,身体先一步歪斜着靠在隋牧的身体上,脑袋靠在隋牧的肩膀上。
  隋牧微微侧头垂目就能看到质连生挺直的鼻梁,微微张着的缺少血色的微薄的唇。
  隋牧脑子里想着质连生在跳华尔兹时后仰的脖颈,苍白修长,脆弱而不设防。
  靠在他肩头的质连生固然很好,只是,质连生的视线,在今天太多时候看向不该看的人了,质连生的身体被不该碰的人触碰了,这让隋牧心里生出了些火气,和经年日久的困惑。
  第32章
  在婚礼的最后,在唐鸣送别宾客时,唐鸣对质连生说的是谢谢,他说:“我其实很感激你,如果不是和我关系差劲的你在周本进身边,我大概会误入歧途。”
  与黎广讲话时都未被提起的周本进在此时被提起,对唐鸣的感谢之词毫无触动,他下意识偏头看向身旁的隋牧,隋牧正在礼貌的微微笑着,看似对唐鸣的话也不太有兴趣。
  质连生对唐鸣点了点头,做出个笑脸:“没有我,唐先生也不会误入歧途。”
  隋牧的手臂揽上质连生的腰,他对唐鸣说:“我不知道唐先生与连生之前的事,但听到与周本进有关联,想来已物是人非,唐先生没必要拿出来感谢,也没必要谈及。”
  唐鸣似乎没有想到隋牧会这样说,明显的怔愣了一下,在隋牧与质连生之间来回看了眼,注意到质连生腰上的手掌,又很快的笑了起来:“周本进已经不在人世,质先生已经和隋先生结婚,情意浓浓,确实不合适再讲,是我考虑不周。”
  质连生不知道唐鸣是怎样理解隋牧的话,又怎样理解隋牧和他的关系,质连生不想在与唐鸣做跑题的阅读理解。
  唐鸣在初中时没有做对周本进这道阅读理解,在现在又对隋牧这道阅读理解进行无意义的曲解,唐鸣在经过多年的社会捶打,仍然缺乏一些聪明。质连生假装大度的对唐鸣说:“没关系。”
  隋牧却没讲出大度的话:“唐先生还是要多学习一下人情世故,以防在下一个喜事的场合再说出不愉快的话。”
  唐鸣脸色不太好看,向隋牧道歉,隋牧对唐鸣笑了下,才说出没关系,与唐鸣道别,揽着质连生走出礼堂,唐鸣的婚礼时间持续了将近六个小时,天气很阴沉,本应该能看到黄昏的天色却阴沉下来。
  质连生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阴沉的灰色天空,会压抑着他本就不晴朗的心情。
  质连生的手握着隋牧放在他的腰侧的手掌,轻轻的移了开来,隋牧没有说话,质连生也没有,直至坐进车里。
  在安静的车厢里,隋牧问质连生:“今天,你想起了几次周本进?”
  质连生也做不好隋牧这道阅读理解,质连生不知道隋牧为什么要这么问,质连生微微皱了下眉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