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质连生偏过头去,看向身边不远处的质巡,他压制住翻涌的情绪,轻声问质巡:“父亲,姐姐来这里,是以什么身份?”
  质巡被质连生弄出来的怒气还未消,他干硬的说:“我的女儿。”
  质连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满是荒唐的笑了一声。
  质连生听到质逸飞叫了他一声:“哥。”
  质连生看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质逸飞离得他很近,只有一步的距离,曾经单纯的眼睛里变得复杂,似乎肖爱清的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质连生忽然站起身来向别墅外走去,他受够了这些人这些事,隐瞒欺骗没有一句真话,事情做不到没有转圜的余地,就永远藏着掖着。
  六月份的晚风里裹挟着热意,质连生被这风吹得烦躁,又被追上来的质逸飞拦住。
  质逸飞眼里含泪的看着质连生,质连生停住了脚步,站在宽大到有些空荡的院落里,他因为意识到质逸飞也在隐瞒,他强忍着怒气问质逸飞:“你上次和父亲吵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质逸飞对质连生说:“因为很失望,他对我妈妈不忠诚,他除了我之外,还有亲生儿子和女儿。”
  质逸飞委屈的说:“你是他的亲生儿子,我觉得不公平,我不理解,明明都是儿子,给我的却不给你。也很生气,妈妈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你也知道,你们却都不告诉我。”
  质逸飞带着哭腔的声音质问质连生:“我们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我真心的把你当做哥哥,你的事却从来不告诉我,你有真心把我当弟弟,当家人吗?”
  又是真心,又拿真心来说事,质连生烦躁的问质逸飞:“质巡骗了你二十多年,你为什么不问他是不是真心?你却问我是不是真心,质逸飞,你没良心的吗,这些年里我对你不够好吗?”
  质连生继续说:“质巡是抛弃我的家人才和你母亲组成家庭,才有了你,我看着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从未对你和母亲说过有怨怼的话,难道这样都还不够,你还想我怎么做?”
  质逸飞眼眶里的眼泪落了出来,质连生没再像以往那样替他擦,质逸飞自己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质连生对哭泣质逸飞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不想再说重话:“回去吧。”
  质逸飞不动,质连生绕过他向自己的车走去,他听到质逸飞问:“哥,你有了姐姐,还会要我吗?”
  质连生太过烦乱,只想找个地方逃避一会,他没有回头,向着院子里停住自己车的地方快步走去。
  质连生不想见到肖爱清,从内心深处的不想,质连生感觉到恐惧,那么多年了,肖爱清为什么从来不来找他,她又是怎样的度过的,今天又变成了怎样的人,为什么在组建家庭之后要与质巡相认,又会不会是因为恨着他们,记恨着质巡,也记恨当年的质连生,于困难之时抛弃了她。
  他快步走到自己的车前,在看到坐在车的驾驶位,目光沉沉看着他的隋牧时,质连生猛的停住脚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没有离去的隋牧,一切都很糟糕,今天他制造的热闹称不上热闹,都变成了事故。
  质连生有些后悔在今天与隋牧坦白,说到底,欺骗隐瞒多一天少一天,也没有什么所谓。
  质连生打开了车门,他满是疲惫的问隋牧:“怎么在这里?”
  隋牧侧头看着质连生,沉默了一会后说:“有始有终吧,既然还没有离婚,只是宣告给家人,总要再同行一段时间。”
  质连生觉得隋牧的话很不正常,质连生也不想多说,今天已经说了挺多,他的手指捏了捏眉心,后背靠在椅背上,盯着右侧的进入主别墅院落的道路。
  质连生静静的在副驾驶上坐了多时,看着一辆低调的车从右侧驶来,停在别墅门前,空荡的院落里。
  车上下来了一个女人一个男人,男人的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些的女孩,向着主别墅开着的大门走去。
  别墅里的灯光明亮,照亮他们的身体,离得远,他们背对着质连生,质连生看不到什么,他看着肖爱清的黑色长发,看着她的高挑身形,肖爱清的具体模样忽然慢慢在质连生脑海里逐渐成型。
  质连生的头突然在发痛,他很不想回想,但曾经消失掉的记忆还是不由他控制的出现在脑海中。
  李白泽说,有些事情你无法承受,所以忘掉了。
  质连生因为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也记得让自己痛苦的事,不肯认可李白泽的话。
  原来是真的忘记了,质连生垂下眼,手掌因为疼痛而紧紧地交握在一起。质连生想,这些年做的事,原来自己也不太认同。
  对错是非,苦衷,情谊混杂在一起,质连生将自己的苦衷高高捧起,此后,做事情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苦衷,一切合理又不合理。
  第50章
  质连生的眉头紧紧皱着,脑袋越来越痛,额角青筋凸起,身体紧贴着座椅靠背,记忆回溯的过程很痛苦,记忆越来越清晰。
  从周家被调查起到质连生在第九区重伤的那段不长的时间里,质连生一直感到混乱纷杂。
  在周本进被拘禁后,质连生受到牵连,被第一区检察院问询调查多日,在结束问询调查被释放的下午,在检察院的大门前,他曾见过肖爱清。
  那是时隔二十年的第一次见面。
  穿着检察官制服的肖爱清站在检察院大门前最上层的台阶那里,与质连生相看,质连生在看到那双琥珀色眼睛时,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她。
  清清冷冷的一个人,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眉眼很像质连生记忆里的妈妈,但神情全然不像,陌生又熟悉。
  对视着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向对方走近一点,肖爱清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琥珀色的眼睛没有虚拟影像里的温情。
  质连生在看清肖爱清眼睛里的漠然的那一瞬间,在受审时,回答接连不断问询时伪装出来的从容坚定全部消失被心虚代替,像是做贼一样不敢对视别过脸去,匆匆快步走下台阶,走向质家来接他的司机。
  从检察院到质家的路上,质连生的思维很混乱,他不断的回忆昔日在上城区时与肖爱清相处的细节,又在回忆过程中不受控制的跳出与周本进的事情,他想与肖爱清澄清自己的清白,想着再度见到肖爱清时应该要说的话,却下意识想到那些话里夹杂着谎言,自己并非全然清白。
  慌乱无措忐忑中夹杂着来自血缘亲情的欣喜,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后来,被质巡从第一区调离到第九区发生的很突然,突然到质连生没有时间去见质爱情,也没时间等到质爱情。
  带着一点谎言的澄清之词在第九区的漫漫风雪天里,在质连生的脑袋里成型。澄清的话还没有机会说出,黎广先来到第九区的雪原。
  在脆硬的雪地上,濒临死亡的质连生再度见到了肖爱清,刺目的阳光被阴影遮住,昏死前最后看到的是肖爱清的高挑的身形,仍然不见温情的眼睛。
  在病床上醒来之后的很多天里,质连生都没有见到肖爱清,肖爱清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像是质连生的幻觉一样。充满风雪的第九区很寂静也很漫长,寂静漫长到质连生的身体很痛苦,精神也很痛苦。
  作为第一区检察官的肖爱清出现在第九区的平原雪地里原因似乎只有一个,因为她在关注着周家禁药案,也在关注着质连生。
  走黑路的质连生变成了不干净的人,他不敢面对走光明路的肖爱清,也没办法等待到肖爱清。
  在再度在病床上醒来的某一天,质连生悄然忘记了肖爱清,也忘记了想了很长时间的带有谎言的澄清之词。
  成为检察官的肖爱清选择了一条光明干净的路,与质连生恰恰相反的路。质连生在欺骗隐瞒里精神沉沦,肖爱清为律法慢慢攀岩,很不一样的两种人。
  在第九区的雪地里,质连生给自己制造了侥幸生存的记忆,李白泽配合他编改记忆,将肖爱清的出现隐藏,记忆里,质连生最后看见的是太阳的光晕。
  因为记忆力太好,也因为不想忘的彻底,质连生对肖爱清有一种出于自我保护的排斥感,却又在再次见到时,记起了隐藏掉的记忆。
  质家山庄的夜晚宁静不已,车里的氛围灯没有打开,车里只有来自于栅栏外路灯的微末光亮。
  一个多小时后,质家的家宴散了,一群人从主别墅里走了出来,质连生盯向人群里的肖爱清。
  肖爱清和身边抱着孩子的男人走的很近,好像在说着什么,质巡在男人的身侧,笑着注视着他们。
  质连生一言不发的看着人走散掉又变得空荡的院落走神。
  从远处传来炸响,质连生回过神来的瞬间,山庄的上空放起绚烂的金色烟花。
  质连生微微仰着头看着烟花,忍着头疼问身边的隋牧:“给我……可以给一点安抚信息素吗?”
  隋牧没有说话,信息素却大方的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