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直到他遇到祝宴。
  周明知不知道他对祝宴算不算一见钟情,这么说感觉有点玄乎。但他知道就算不是一见钟情,祝宴对于他来说,很不一样。
  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这是显而易见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你第一眼望过去都会有第一眼格外喜欢的人,这是人之常情,而后,才是性格上的探索。
  说白了,人的第一面,都是看脸。
  周明知也一样,他第一眼看到祝宴,他就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忍不住往外钻。这令他很惶恐,他从小性子就隐忍,喜怒哀乐都不明显,有天然成分在也有故意克制的原因。
  祝宴让他感觉到了意外。
  这意外无法令他操纵己身,反而常有失控。
  周明知喜爱这种感觉。
  真的,就像当年第一次听到名侦探柯南片头曲一样,他由衷地感到兴奋与快乐。
  周明知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高一一整年,他就像双面人,一面是大家都喜欢的脾气温和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周明知,一面像阴沟里的臭老鼠时时刻刻视线围绕着祝宴旋转的偷窥狂。
  整整用了一整年,周明知才勉强觉得自己准备妥当,成为了祝宴的同桌,大家也都以为只是一次正常的轮转。
  周明知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是当之无愧的优等生,他提出不再换同桌的提议老师们自然会好好考虑,只要他说的在理,老师也乐意采纳。
  这同桌一做,就是两年。
  从第一次见祝宴,周明知就知道,他们不一样。
  祝宴身上像有一团火,不断吸引着周明知靠近他,哪怕这火会把真实的周明知灼伤。
  刚成为同桌没几天的时候,周明知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病得很突然,烧得都说起了胡话。甚至混乱中不断地低声呼喊着祝宴的名字。
  那时候祝宴和他其实还不太熟,但祝宴看他烧得满脸通红真的很着急,那一声声呢喃,喊得祝宴头皮发麻。觉得周明知真是可怜极了,恨不得替他生病,背上人就往医务室冲。
  校医说得去医院,祝宴又请了假跟着老师将人送去了医院。
  周明知烧得迷糊,除了感到手上针孔刺痛,隐约听到有人交谈。
  “他父母呢?”
  “周明知同学的家长都在国外,他在国内没有亲人..”
  “啊?”那道模糊的声线带着不可思议,“那他?岂不是平时都一个人生活?”
  “唉..所以说,以后你们就是同桌了,一定要互相帮助..”
  声音渐渐模糊不清,周明知隐约听到‘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这种保证,就陷入了沉睡。
  再醒时天居然都黑了,周明知头重脚轻,浑身酸痛无比,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试图起身,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只手臂上还压着个人。
  是祝宴。
  祝宴侧着脑袋睡得正熟,不知是不是梦见什么好吃的,嘴巴不自觉地吧唧两声。
  周明知脑中恍惚有那么一句‘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再看看睡得喷香的某人以及自己麻木到不能动弹的手肘。
  周明知笑了一声,嗓子不禁撕裂般疼痛,令他眉头紧锁。
  “你..你醒啦!”祝宴听到动静弹坐起身,揉了揉眼睑,压着睡得一半脸红得通透。
  周明知很轻地点了下头,脑袋还挺重,哑声道:“水。”
  “哦哦。”祝宴知道哪里有水,熟门熟路地在饮水机下面拿出干净杯子,冷水热水更掺了一半来回倒腾。
  周明知看着他动作,直到水递到他面前。
  “你喝吧,这样水温肯定刚刚好的,你试试。”祝宴温声细语的,见他接过杯子,又说,“老师还有课,先回去了。你要不要喝粥?感觉怎么样?能回家吗?”
  周明知一口气喝完了水,果然如祝宴所说,水温不烫不冷,刚刚好,嗓子也顺畅许多。
  只是还是哑,一时半会痊愈不了,他说,“谢谢你,祝宴。今天麻烦你了,你快回家吧。等回了学校,我再感谢你。”
  祝宴摇头,认真说道:“我不要你感谢。你现在回家吗?”
  周明知点头,其实他人还有些昏沉,但他想回家了,生病于他而言是个难得能睡好觉的日子,他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
  祝宴把他一把搀起来,让他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子,前后没花几分钟就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周明知往里坐,正准备和祝宴道别,没想到祝宴把书包往里一扔,也钻上了车。
  “周明知,你和师傅说目的地,我送你回去。”
  周明知的心莫明地揪了一下。他想说,不用了,那个空荡荡的地方你还是别去了吧。
  但他说不出口,他无法拒绝这个提议,他像是被脑中无形的线操纵了思维。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此空荡的地方,如此无趣的家,如此空白的我。如果祝宴也在这里,如果他也和我一样,过着如此这般空虚的生活。
  该有多好呢?
  那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第30章
  周明知的家不大,就一室一厅,看着就像为他量身订造的大小。
  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家。
  祝宴没住过校,但偶尔值日的时候也去校舍逛过,看着和周明知这个家没什么太大区别,也就空间稍微大了些。
  一个卧室一个厨房,要是位置离学校再近点,完美的学区出租房。
  “就是租的。”周明知似乎看出他的疑虑,哑着声音说,“学校附近的房子太贵,租在这边刚好。”
  祝宴没问为什么租房,他搀着周明知挤进屋子。夜幕降落,四周黑的很,打开灯是暖黄色的。
  这让祝宴感到满意,他不喜欢白炽灯,觉得太冷清了,还是黄色的光有温度。
  屋子不大,除了卧室关着门,里里外外几乎一眼就够望尽了,冷清得厉害。
  一张四方的小饭桌上罩着防蝇罩,祝宴打开看了,两菜一汤,有荤有素。
  “周明知,你吃饭吗?我把饭菜给你热一热吧。”祝宴问他。
  周明知平时话就不多,病了显然话更少了。
  他明明没有说什么,但难掩的疲惫和倦怠还是冒出来,从祝宴的四肢百骸钻进身体。
  他说:“不用了,谢谢。”
  祝宴甚至从这样温和知礼的回答里感受到了一丝厌恶。
  祝宴一惊,顺着周明知的视线看,是他打开的这一桌菜。
  周明知似乎讨厌这些菜。明晃晃的,连掩饰都懒得伪装。
  祝宴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哪有人会讨厌一桌菜的?但他直觉令周明知产生如此厌恶情绪的罪魁,免不了这桌菜的关系。
  祝宴将罩子重新罩回去。
  虽然打了退烧针,但病来如山倒,高烧容易反复,祝宴握住周明知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温度必定不是健康的。
  好在祝宴有所准备,他将退热贴给周明知贴上,被子也严严实实盖好。周明知苍白的唇色显露出无疑的脆弱。
  祝宴没见过这样的周明知。
  他见过周明知考双百第一的模样;见过周明知算不出题皱眉的模样;见过周明知打篮球投进三分也会忍不住扬眉的模样;甚至见过周明知偷偷写小纸条让他认真听讲不要再偷看小说的模样。
  独独没见过他如此脆弱如此好像一碰就会碎掉的模样。
  周明知被祝宴晃醒的时候,头晕得一阵恍惚。床头暖阳色的灯光晕染在四周,周明知难耐地眯眼。
  “周明知,喝点粥吧,喝完了还得吃药呢。”祝宴端着冒着热气的粥,将人扶起来,枕头垫在他身后。
  周明知恍若梦中,声音哑得吓人,“你还没走?”
  祝宴一吔,怎么一张嘴就赶人走,没好气道:“你吃完药我就走了。”
  周明知可能觉得自己在做梦,将粥接过去也不知道喝,就呆呆愣愣坐着。
  祝宴无奈地将粥又接回来,拿着勺子刮了一勺粥,本想直接递过去,又拿回来对着吹了吹热气,“算了,我喂你吧。”
  祝宴递一口,周明知就吃一口。一时间场面变得和谐起来。
  祝宴小声问了句:“好吃吗?”
  周明知点头,说:“好吃。”
  祝宴满意了,这是他第一次煮粥。周明知家里也没什么食材,冰箱里有些肉丝和鸡蛋,祝宴拿电饭煲煲的白粥,盛出来后加了些肉丝,鸡蛋是拿油炒了的碎鸡蛋。
  没有经验,煲粥的时候还怕做成干饭,水都添了两次。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周明知觉得好吃就行。
  周明知将碎鸡蛋里掺杂的鸡蛋壳不动声色地咽下去,将满满一大碗粥都吃完,浑身像是活了过来,嗓子也不再火烧火燎的。
  哪怕还在发烧,周明知也觉得好过了许多。
  祝宴把退烧药递给他,倏地将手背贴在他额头上。可能是因为生了病,心跳涌动过快的时候,周明知害怕他的心顺着嗓子眼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