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云老师是不是要找她算账了!”
  ——“不可能,云老师那性格,指定不敢,刚才她跟校长聊了好长时间,估计是找校长哭去了,指着校长帮她出头呢。”
  ——“你说的多,我信你!”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里,简熙抬起头,眯眯眼睛,适应下光。
  不理智时,确有几次,想往云枝身边走。
  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她现在真的不太想去见云枝,但看着赵晶的脸,想起她那句自信满满的话,「就凭我是云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简熙居然都没怎么拖延,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刚出教室,那些想要看热闹的人跟着行动起来,拖凳子的声音刺得赵晶心生烦躁,她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怒拍讲桌。
  “都吵什么!”
  班长和纪律委员都没说什么,她这样子,引起一部分同学的不满。
  不过大家没顾上她,都趴在教室门口,偷看不远处面对面的简熙和云枝。
  “你早上去哪了?”
  简熙开口就是质问。
  以前她们一起过的时候,云枝她爸不回家,简熙她妈就是这么问的。
  云枝她爸通常会怒吼着答。
  但云枝好声好气地回答简熙,“有点胃疼,吃过药,好多了,就来了。而且……”
  她抿抿唇,像是有话不敢说。
  “说。”
  “而且昨晚,你不是让我滚吗,我哪敢再出现,怕你再生气,只好躲得远远的了。”
  “呵。”
  云枝能把简熙找出来,已经很惊喜了,生怕她又走,赶紧说:“小简,他们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什么难听的话?”
  “没有。”简熙撒谎。
  云枝紧紧盯她两秒,差不多就明白了。
  “小简,我们的私事,私下里解决,好吗?”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简熙这是也想扭转局势了,这样被人每时每刻指指点点,内心再强大的人,也经受不住。
  “有用。”
  云枝身躯瘦弱,坚定的眼神却给足简熙信心,“小简,我有办法,你信我,你相信我。”
  你一言我一语的五分钟时间,来回扑扇翅膀的不知名昆虫听到她们的「计划」。
  门口偷看的人没有等到狗血的师生大战,等到让他们大跌眼镜的一幕——
  简熙挽着云枝胳膊,有说有笑地朝教室走过来。
  ——“卧槽!”
  ——“卧槽!!”
  ——“卧槽!!!”
  赵晶听着一声又一声杀猪似的「卧槽」,从教室探出来脑袋,脸顿时黑了。
  云枝宠溺而亲密地拧了下简熙的脸。
  “还敢不敢了?”
  简熙卸下高冷,明媚笑意荡漾在唇边,撒娇语气说:“不敢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姐姐。”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终于听见简熙再一次用这样的声音喊她姐姐了。
  云枝笑着拭去眼角滚烫的泪水。
  第21章 多想和她血浓于水
  1999年的冬天很冷,潞城一个不起眼的小镇,粗旷的野风浩浩荡荡地扫过楼顶,纸盒子糊好几层的窗子漏进来嗖嗖冷风。
  婴儿的啼哭声惊醒沉睡的云枝。
  太冷了,她搓了搓冻到发紫的手。
  拉开灯,轻轻拍着身旁的婴儿,希望能把她尽快哄睡。
  明晨四点,拉煤的卡车会经过楼前垃圾站那条小路,路面坑坑洼洼,卡车难行,摇晃的车身会把最上层的煤块抖下来。
  运气好的话,能捡到大块的。
  运气不好,扫一些碎渣带回来,和柴火一起烧在炉子里,也能让冰窖子一样的家,多暖和一会儿。
  云枝七岁多,快八岁了,已经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不像那个小家伙,才六个月多一点,只会咿咿呀呀,需要七岁的小学生来照顾。
  小家伙每天都把眼睛瞪得很圆,眼球又黑又亮,云枝不管干什么,她都要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目光落在云枝瘦小的身上时,总会觉得,她是不是懂些什么。
  平时挺乖的,就是怕冷,稍微冷点,三更半夜也要起来哭。
  云枝看了看尿布,没尿。
  猜她应该是饿了,便去给她冲奶粉了。
  没有母乳,奶粉很贵的,要省着喝。
  要是月末前喝完,剩下几天,就要挨饿了。
  云枝一般会混着豆奶一起冲,豆奶和奶粉的比例是三比一。
  她舀奶粉的时候很小心,稍微撒出来一点,都要用手指头一点一点捻回去。
  烫水冲好的奶粉,放到外面窗台凉一凉,不到半小时就能喝了。
  云枝关窗开窗,动作非常麻利,就这会儿功夫,云枝就被冻哆嗦了,她躺到小家伙旁边,两床厚厚的被子把小家伙裹紧。
  云枝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互相取暖。
  被子都给小家伙盖了,云枝露在外面的脚冻僵了,两只脚相互蹭一蹭,摩擦生不了热,还是冷。
  云枝把灯拉灭,省电。
  很困,但不能睡,半小时后还要去拿奶瓶。
  云枝坐起来,撕开日历一页,算算日子,再坚持一星期,爸爸就会给楼下的刘阿姨钱,让她帮忙把下个月的生活用品买齐,送上来。
  小家伙的奶粉,尿布,还有家里的米面油,都不够用了。
  不知道爸爸和简阿姨赚得多不多,下个月能不能买一块肉,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过肉了。
  如果爸爸心情好的话,会给她一点零用钱吗,她的铅笔已经短得快握不住了,田字本已经开始用没画格子的反面了。
  云枝想着,只听砰一声。
  她心一紧,飞快地跑到窗边,开窗一看,幸好,奶瓶还在。
  听声,风刮得太猛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奶瓶拿进来吧。
  “啊——”
  一只巨大的死蜘蛛缠在瓶身,云枝最怕这东西了,脸吓白了,还是紧紧握着奶瓶。
  再害怕也没关系,千万不能摔了奶瓶,不能饿着小家伙。
  是不是小家伙的出现让这个冰冷的家有了温度,最怕蜘蛛的云枝不知哪来了勇气,竟就徒手把那蜘蛛拿下来扔了。
  惊魂未定地拍一拍胸脯,云枝拿着温乎的奶瓶,去给小家伙喂奶。
  还是没开灯,黑压压的小屋里,一个身量瘦弱的小女孩笨拙地抱着一个小婴儿,喂她奶喝。
  小家伙乖巧地躺在云枝怀里,把奶水吸吮进口,一双好奇的眼睛眨啊眨,一只小手紧紧攥着云枝一根手指。
  婴儿对母亲的依恋与生俱来。
  小家伙看着云枝,就像别的婴儿,看着母亲。
  在她认识世界的过程里,姐姐已经完全代替了妈妈的角色。
  所以,她开口跟这个世界打招呼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
  “姐……姐,姐姐,姐姐……”
  咿咿呀呀的声音和小家伙嘴角的奶水一起溢出来,稚嫩极了。
  直击云枝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怎么就不由自主地泪目了。
  云枝呢喃,“姐姐……”
  她喊我……姐姐。
  我是她的姐姐,她是我的妹妹。
  我们是姐妹。
  云枝轻轻捏了捏小家伙柔嫩的脸颊,打算起身去洗奶瓶。
  小家伙不满意云枝把她攥着的手指抽走,黏糊糊的嘴凑过来,啄了口云枝的脖子。
  好痒啊。
  云枝耸着肩笑不停,戳一戳小家伙的脸蛋。
  “你还没有名字呢,这么黏人,以后我就叫你年年吧。”
  小家伙咧开嘴巴,呜哇呜哇两声。
  “开心啦,年年。”
  她应该也很满意这个称呼,不然不会开心地蹬一蹬肉嘟嘟的小腿。
  云枝看着她,忽然悲伤起来。
  婴儿的出生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应该伴随无尽的喜悦。年年没那么幸运,她生下来没几天,一块破布裹着,然后就被丢给还是孩子的云枝照顾。
  没有人为新生命的诞生而开心,包括年年的妈妈,简中梅。
  简中梅来到云枝家里的时候,肚子里就怀着年年了。
  云枝年龄小,但什么都懂,这应该就是她将来的后妈了。
  因为简中梅和云学康还没领证。
  一次偶然,云枝听到简中梅和云学康的话,了解了,年年是简中梅和她前夫的孩子。
  话里话外,不难听出来,她挺恨她前夫的,具体缘由,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是摆在明面的。
  简中梅痛恨她前夫,连带着她们的孩子一起恨了。
  年年注定是个不被爱的孩子。
  简中梅和云学康搭伙过起了日子。
  年年出生后,上了简中梅的户口,她对年年不重视到什么程度,名字都没取,说是没想好,其实根本就懒得想。
  她暂时还不想好好做一个母亲,她想出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