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就是就是。”
  ——“虽然她嘴巴讥讽你,但说不定她心里很开心, 她开心就会跟你kiss,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啊。”
  ——“就是就是。”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kiss,不过它们小小的脑袋向来不擅长思考。
  章典压了压太阳穴, 让它们安静下来,想将车熄火, 就看见有人从废品站门口探头出来。
  车灯照亮细细的雪, 也照亮那张探出来的脸,她在光芒中眯了眯眼走出来, 就站在车灯中朝他招了招手。
  是沈一。
  章典有几秒的愣怔,他假设过这次和她见面的可能性, 她那么狡猾谨慎一定不会轻易地和清醒时的他见面, 可她现在就这样随便地走出来, 朝他招招手,就像是他们是寻常的朋友,这是一场寻常的碰面。
  大雪下,她穿着黑色的大皮衣, 宽大的遮到大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靴,像是很怕冷,她缩着脖子藏起半张脸在毛绒绒的领口里看他。
  ——“老天她真可爱!!!”
  ——“她就像一只小羊!可爱的小羊!!”
  ——“呜呜呜呜她在等你唉!她一定一直在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天!这就是约会!”
  ——“就是就是!你冰冷的心也被她可爱到了吧!”
  章典想:她这样轻易的出现,是有别的计划吗?
  车灯中,她朝他的车子走了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歪下头透过玻璃看他。
  她眨眨眼,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横瞳出现,淡淡的金色在她瞳孔中心流转,隔着玻璃准确的找到了他。
  章典的心奇异的跳快了两下,那真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你很难不被吸引。
  他推开车门,闻到冰冷空气中她的味道,不是香水或是洗发水的气味,是她本身的气味,他形容不出这种气味,但她靠近他时这种气味就会勾起她每一次亲密接触时的记忆。
  像是闻到食物的香气,就会开始觉得饥饿。
  “走吧。”她在大雪里看他一眼,既没有防备也没有更多的话,只是转身带着他往废品站里走。
  她要带他去哪里?她有什么计划在等着他?她打算怎么从他手里得到钟天泽的行踪?
  章典对她好奇极了,望着她的背影跟着她走进废品站。
  原来她这么高,应该到他的下巴。
  原来她这么瘦,两条腿在靴子里晃荡。
  她身上没有任何配饰,黑发也只是随便用黑色头绳扎着。
  她似乎很怕冷,手指缩在袖子里。
  她没有回头看他,只往前走,带着他绕过成堆的废品,又穿过废品厂中的一条小路,走进了废品厂后面的老旧居民楼,上了一层楼梯,打开了一扇生锈的防盗门,把他带进了一间漆黑的房间里。
  是她曾经住的地方吗?
  章典听见她又转身去了门口,猜想她是想在这里迷昏他?还是抓住他绑了他?
  就听见“咔哒”一声,她似乎拉开了电闸,章典头顶上的灯亮了起来,橘色的光照的他短暂的眯眼,然后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坐吧,这里是干净的。”她掀开了单人沙发上的沙发布,对他说了第二句话。
  章典睁开眼,看清了这间屋子,很小的空间,看起来不到五十平,没有厨房和洗手间,只放了一张床、衣柜、一张单人沙发和矮桌子就已经显得很拥挤。
  可这样拥挤的房间里堆了很多纸质书和各种各样的玩具,床边有投影仪,墙边摆放着很多相框。
  这些都是她的东西?和他想象中有些出入,他以为独自长大、东躲西藏的沈一是极简主义,居住的地方不会有这么多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
  “坐啊。”她抬起头看他,又对他说:“你站着太占地方了。”
  他在这狭窄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高大,站在沙发旁成了最高的“家具”。
  “抱歉。”章典坐在了单人沙发里,看着她在小小的房间里忙来忙去,陷入了困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打算干什么?她似乎没有要问他钟天泽的行踪,而是开始整理她的房间。
  她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很老的取暖器,插上电,确定它还可以用,像是满意地拍了它两下。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手环,从床头摸出了一个更古老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
  投影仪居然也可以亮起来,只是颜色变得饱和度很高。
  “你先随便看。”她把遥控器放在了小桌子上:“我马上回来。”
  章典看见她起身要出门,忍不住问:“去哪里?”
  “取外卖。”她重新拉好衣服,和他说:“外卖送不进来。”
  她居然还提前点了外卖。
  章典看着她关门离开,不明白她的用意。
  ——“这就是约会啊!”
  ——“你没有约会过你不懂,这就是约会,她把你带回了她的家,还给你点了外卖,等一会儿你们会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就在沙发里kiss了!”
  ——“没错!是约会!天啊她奖励你一次约会!”
  ——“昏倒!”
  ——“说不定你是第一个被她带回家的男人!”
  ——“昏倒!”
  ——“我就说你应该带束花!你真的很不浪漫!”
  约会?
  章典更困惑了,这是约会?是她对他的奖励?
  投影仪的光照亮狭小的房间,电暖气发出轻轻的嗡嗡声。
  章典坐在窄小的沙发里环顾这间小屋,这里是她曾经的“家”吗?
  对面的地上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书的旁边放着空花瓶、和一些反扣过去的相框。
  章典伸手将那几个相框拿了过来,相框里是奖状。
  沈一初中异能竞技赛第一名的奖状。
  沈一年级第一的奖状。
  沈一f市优等生冠军的证书……
  各式各样的第一名她有十三个,旁边的书本里还夹着几张年级成绩第一的奖状。
  原来她把自己的奖状全部好好装裱了起来。
  不只是奖状,她用过的书本、试卷也有好好的收着,从初中到高中。
  章典翻看着她的课本,在课本上看见许多她的涂鸦,她似乎很喜欢在课本上写写画画。
  这么喜欢读书的沈一,在被巨鹿学院除名后痛苦吗?
  这里没有她变成沈初一后的痕迹,只有沈一的痕迹。
  她是不是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
  她从几岁开始独自住在这里?初中?
  他记得她应该是十二岁读的初一,十二岁的沈一就开始独自生活了吗?
  章典看向她的床铺,窄窄的单人床上铺着毛绒绒的床单。
  他摘下手套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床,窄小的床铺的很柔软,床垫是好的床垫,被子是羽绒被,枕头旁边还放着几个玩偶。
  原来小时候的沈一也像普通小孩一样喜欢玩具和玩偶。
  投影仪的光芒下有灰尘在飘动。
  章典仿佛看到小小的沈一抱着玩偶坐在床头,一个人看着影片。
  她会看什么呢?
  她在那个时候有没有幻想出来一个妈妈陪在她身边?
  章典掌心贴在毛绒绒的床单上,忽然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共情感。
  就好像曾经躺在这张小床上的人是他。
  曾经独自长大的人是他。
  他和她都没有父母,亲人,朋友,像个异类一样独自抚养自己长大。
  不同的是,沈一比他更顽强。
  十二岁的沈一扮演着自己的母亲,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装裱自己的奖状,为自己买玩具,让自己睡在柔软的床上,温暖的小屋里。
  他伸手轻轻抚摸沈一的枕头,幻想着小小的沈一在枕头上哭泣。
  背后的门忽然被拉开。
  沈初一站在门口狐疑地看他:“你在干嘛?”
  章典收回手,回头看她,她靴子上粘了一圈雪,手里拎着两包外卖,鼻子和脸颊冻得发红。
  她在门口脱了靴子,光着脚进来在矮桌子旁的地毯上屈膝坐下,打开手里的外卖,是几瓶酒和一些卤味、烤串。
  “你吃晚饭了吗?”她很自然的问章典:“我还没吃,陪我吃点吧。”
  就像约会。
  章典快要忘了今天为什么而来。
  她把一切都变得自然平常,打开卤味,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我不喝白酒。”章典闻到白酒很浓烈的酒精味。
  “从来不喝?”她好奇地问章典,见章典点点头就更有兴致地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输的人喝酒或者要回答一个问题,不能撒谎。”
  章典看着她的双眼,“这就是你今天的计策吗?”
  “不是,只是喜欢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沈初一坦诚的说。
  章典又问:“你今天的计策是什么?”
  “赢了我,我就回答你。”沈初一把酒杯添满酒,“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只要赢了我就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绝对不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