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温白然,你是我的女人。我周凛还没堕落到需要你去出卖身体!”
  啪——
  清脆的巴掌响彻后巷寂静的夜。
  温白然怒不可遏地看着周凛被打偏的脸,开口时浓重的无力感比夜还深。
  “你知道我为这单花了多少功夫吗?”
  “为了能让你、你家里看得起我,我拼了命在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在你每天舒舒服服在别墅二楼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为了工作在烈日下跑了一整天。”
  “周凛,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有任性妄为的资本的。”
  她眼里有泪,但没流出来。
  她倔强地不肯这种时候对他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可以无限度地作践你自己。”
  “但你不可以这样,侮辱我。”
  那是周凛生平第一次挨巴掌,却没有丝毫愤怒的感受。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把温白然眼里的失望看得一清二楚。
  他痛恨这种失望。
  她明知道这一点,却还要这样看着他。
  到底是谁在侮辱谁?
  不欢而散是定局。
  他甚至想就这样分手。
  温白然没来找他。他把自己喝得烂醉,但还不够,最好是能把自己喝死,她就会知道什么叫后悔。
  肖紫眉是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的。
  她送他回家,故意在他房间里留下一条蕾丝。
  蒋世金好说歹说终于带来了温白然,她一进门就看见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一向是冷静的,任何事对她来说都像是流水,水过无痕。
  周凛有时候甚至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他让她走,她说好。
  冲了杯蜂蜜水放在床头,她直起身的时候被扯到床上。
  周凛恨得想掐死她这张没有表情的冷淡的脸。
  他问她,你怎么这么狠心,我都烂成这样了你还要走?
  温白然习惯了他反复无常的个性,深深叹了口气,那巴掌下去,痛的终究还是两个人。她摸着他的脸说,阿凛,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外人眼里,周凛是少爷,是一出生就在罗马的人。
  但温白然知道,他心里很空。
  这些年,除了婚姻,他的自尊是另一个禁区。
  她小心翼翼呵护着,不让他受一点点残害。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享受她在努力生活的同时顺手把他扶正。
  可他终究是扶不正的。
  他后来从没问过她的工作怎么样了。
  大约是主动辞职,才换了现在的新单位。
  他自私的想过,新单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她只用待在家里,好好的爱他。
  一直到刚才在楼上看到那双交叠的人影时,周凛猛然间被过去的某些画面击中。
  震惊,失落,愤怒,源源不断升起的除了这些还有极度强烈的不安和难过。
  她是不要他了么?
  这些感受在一瞬间砸过来,捆着他的手脚,他动不了,不能动。
  他问自己,他有资格挥拳吗?
  他们已经分了。
  周凛忽然之间懂了为什么温白然先前会那么镇定。
  那条留在家里的蕾丝不止是一个肖紫眉。
  而是过去八年中无数个类似的时刻。
  她已经麻木了。
  周凛记不清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会为了他身边的绯闻哭泣。
  她不是爱哭的人,所以眼泪很珍贵。
  用一个个夜慢慢冷掉。
  她成了傀儡。
  过去有许多回,是他伤了她。
  他自己也知道他利用了软弱,成就她的溺爱。
  却忽略失望会像流沙一样在手心积攒。
  当不能再握住的时候,她选择扬了他。
  夜风吹散车里车外的烟。
  火山上常年覆盖的积雪被月色融化。
  蜿蜒成小溪,自山脉间流淌。
  泠泠水光在周凛脸上闪。
  他好像到了这里才明白,
  从爱到冷,
  温白然一个人,走了八年。
  ……
  第23章 周天
  深江夏季多雷雨。
  天气预报来不及预知突变的天色。
  闷雷从很远的地方滚来, 白色闪电在灰色天气里不那么明显,大雨把家里每一扇窗户都打湿。
  不一会儿雨过天晴,太阳在层层叠叠的雨云缝隙中发光。
  温度又升起来。
  温白然昏睡了整天。
  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厨房冰箱里东西不多, 宋叙简单做了煎蛋三明治。
  端上桌的时候她正好下楼。
  这会儿不到五点。
  西晒的阳光把家里渲染出了淡金色的明亮氛围。
  温白然看着楼下的男人, 原地发愣。
  宋叙还是昨晚那身衣服。
  白衬衫, 黑西裤。领口是散的, 袖子卷到手肘。为了方便,他摘下了腕表, 劲瘦腕骨上隐约能看见一些近乎透明的毛发。
  他这双手是绝对的名品。指关节凸出的程度与手背血管脉络分配的恰到好处, 在公司拿着万宝龙钢笔时矜贵禁欲,晚上握着酒瓶又性感绅士。
  而现在端着两只餐盘。
  卡通帕恰狗的造型, 两只挥动的黑色耳朵作把手。
  温白然很早之前在网上随便买的, 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
  楼梯不高, 连着餐桌旁的转角,听见她的脚步,宋叙连头都没抬, 一手握着一只狗耳, 将盘子放在桌上,眼帘微微转向右上,寡淡的表情莫名有点变态。
  “醒了?”
  “来吃点东西。”
  温白然:“......”
  昨天过得太乱。
  乱的她都忘了他还在。
  下意识看向客厅, 昨晚他们在那儿喝酒。
  他带来的那瓶红酒显然不够应付昨晚的状况,后来不知从哪里又变出好些。温白然不记得自己家里有这么多存酒, 事后才想起,他是叫了跑腿去他酒店房间取。
  温白然喝挂了, 真正意义上的不省人事。
  他把她抱上楼之前, 她隐约睁了睁眼。
  茶几上一片狼藉,她也一样。
  对比头顶上那张微白清洁的脸, 她不免自惭形秽。
  转头埋到他胸口蹭了蹭,不小心又把他的白衬衫印出一道又一道的不明痕迹。
  温白然知道自己犯了错,唔哝着跟他说对不起,问他衬衫是不是很贵,她不是故意弄脏他,请他大发慈悲不要扣她工资,她才刚刚失恋,房贷还有一堆,她不能没有钱。
  想象里,宋叙面对她的喋喋不休会不耐烦地把她扔到床上,居高临下地刻薄她,一码归一码,你说不扣就不扣?
  但等了好久,他没有走,也没有说话。
  脑后的枕头夺走了她的意识,呼吸和心跳都渐渐开始模糊。
  感觉他这时从身后躺下来,长臂从她肩膀穿过,拥着她。男人酒后臂弯里微微升高的体温让她留恋,不由自主弓起背,和他贴得更紧。
  宋叙吻了吻她的额头,拍着她说,“睡吧。醒来就好了。”
  ……
  “vivi?”
  温白然站在楼梯那儿发呆,宋叙叫她用餐,“来坐。”
  她恍惚地回过头,发现他的白衬衫上纤尘不染。
  干净得像新的。
  ……
  不会真的是新的吧?
  万一她赔不起......
  动作迟缓地走过去,可能是宿醉麻痹了大脑,宋叙倒好了牛奶放到她面前,她慢慢坐下去。
  椅子冰凉,牛奶是热的。
  有点腥。
  她不爱喝牛奶,但喝下去了才想起来。
  宋叙慢条斯理地往面包上抹果酱,手边杯子里的是白水。
  温白然问他:“你不喝牛奶?”
  宋叙:“不爱。”
  好大的架子啊。
  这到底是谁家?
  怎么她扭扭捏捏、听话的像个客人?
  把面前的餐盘往前一推,“我也不爱吃面包。”
  话一出口,温白然立刻感觉到自己僭越了。
  他是大领导,帮她做早餐还得顾忌她的口味,那才是倒反天罡。
  宋叙看了她一眼。
  凉的透心。
  她不禁捂着额头假装头痛,想以此证明自己酒还没醒,完全不是故意要跟他顶嘴。
  “嘶。”
  可惜演技拙劣,偷看时正撞上他的眼。
  “......”
  糟糕,露馅了。
  宋叙唇角抿出一点凹陷,将涂好果酱的面包片放到面前的盘子里,端起来,和她的交换。
  他淡声,“你家只有这个。”
  言下之意是,条件有限,他变不出花来,将就吃吧。
  温白然借坡下驴,忙接过来,道了声谢。
  乖乖拿起面包咬了一口,余光里宋叙好像是在笑。
  是错觉吗?
  她觉得他好像...有点宠溺的意思。
  不不不,她一定是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