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明明那么冷。
  余光收回来,不经意瞥见门口干洗店的装衣袋,才知道他原来是把衣服送去干洗了。
  不过他衣服都穿上身了,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你的。”宋叙说。
  温白然酒品算不错。
  想吐之前知道找厕所,但难免弄到衣服上,还是三次。
  按宋叙的意思是不能要了。
  但那是她的衣服,她说了算。
  干洗店的人收了双倍的钱,送来时没说什么。
  “我检查过了,洗得还算干净。但我建议你换一件。”宋叙吃相很斯文,两片面包而已,他也用刀叉,搞得像在西餐厅里吃牛排。
  温白然还发着呆,他已经吃完了。
  慢条斯理地用纸巾在唇边按了按,他端起杯子喝水。
  白水在宿醉的下午没什么特殊疗效,但必不可少。
  宋叙喝的很慢。
  见她还咬着那一角没动,他提议:“明天周一了,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放两天假。”
  温白然回过神看向他深邃的眼,顿了顿,嘴里开始咀嚼,“不用了,我能上班。”
  她埋下头,几口解决完盘子里的内容。跟他优雅的进食方式比起来,她可以说是非常粗鲁了。
  宋叙眼皮微微一挑。
  昨晚那样天崩地裂。
  虽然睡了一整天,但她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黑眼圈很重,眼睛也是浮肿的,脸色苍白,说话时带着鼻音。
  有着凉的迹象。
  他单手支着下颌,口吻慵懒又宽容:“不用逞强,休息两天也没关系。”
  温白然一怔,抬眼看他,忽然放下手里的半杯奶,起身跑上楼去。
  不一会儿抱着电脑下来。
  她郑重道:“宋总,请你相信我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这个指控没什么道理。
  他只是建议她休息而已。
  “我说你没责任心了么?”宋叙说着,电脑屏幕上《质子和重离子治疗技术国内应用发展分析》的标题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意外道:“你什么时候做的?”
  温白然坐下来,“周五。”
  那天调研团的动态分析会上,宋叙突然提起质子刀,她立刻就想到之前做大运背调时看到了一些他们关于深入发展质子重离子治疗的消息。
  周五那晚他们没有幽会,她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查了些资料,都整合在这份报告里了。
  大略扫过一遍内容,再看向她时,宋叙的眼神切换成了宋总的沉冷。
  他背向后靠,双手抄在胸前,“说说看。”
  “其实在之前那场关于质子治疗的资讯分享会上,大运已经透露出了想要在华南建立全新质子治疗中心的意图。那十家私立医院应该只是他们现阶段其中的一个项目,真正和质子刀比起来,体量要小得多。目前世界上最昂贵的质子刀治疗仪要价七亿,加上其余配套设置和人员培训管理的投入,一家治疗中心的建立,花费十亿只是保守估计。按照大运的作风,我估计他们不仅要建自己的质子治疗中心,肯定还想研究自主开发质子治疗系统。
  “我知道总部有关于这方面的技术和零部件生产,如果我们能参与进大运的项目,给他们提供一定技术支持,不管对我们公司还是对大运来说都能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但目前难点在大运想要的是自主开发,全国产。”
  温白然说:“其实我在会上就想说了,比起新技术能做出的贡献,关键在于新技术这三个字上。”
  “国内从零几年就有人开始关注质子重离子治疗并产生了投资,但最后都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现在国内经济状况稳定,技术的革新和突破就成了重点。如果我们能自己做,无异于是摆脱掉了某些科技限制,这一点上我是支持大运的。”
  她说到这儿,停下来。
  有些迟疑。
  看了眼宋叙的脸色,对面人看她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越来越深。
  他改变了姿势,上身倾向她,双手合十搁在桌面,狭长的眼微微眯着,示意她可以继续。
  “但如果他们真的坚持全国产,说不定会选择其他一些国内血统更多的公司。你知道,目前国内关于这方面的科技公司不少。”她声音低下去,抿了抿唇又说:“不过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毕竟我们背靠总部,这些技术知识还是更先进的。”
  话毕,餐厅里久久没人出声。
  宿醉的身体受不了刺激,温白然捧着那杯奶,一口口喝,习惯了奶腥味,温温的热度通过食道和胃里的感觉还挺舒服。
  直到她喝完,宋叙开口。
  “一直想问你。”
  温白然放下杯子,舔了舔唇,“什么?”
  “以你的能力现在还在项目组里打下手,不觉得可惜?”宋叙说。
  他看过她的简历,名校毕业,专业对口,既往工作经历不错,参与的项目在业内也都叫得上名字,但她的职位却不如乔伊。
  进公司半年了,大项目落不到她手里,即使参与也接触不到核心。
  如果这次不是他把她调进大运的项目,她恐怕干到离职都拿不到这种级别的案子。
  这很奇怪。
  假设是她能力不够,那公司一开始就不会录用她,录用了却不最大限度开发利用她的能力,这不符合公司用人的规则。
  她被边缘化了。
  宋叙坦言:“我问过hr,她似乎也说不清。但我猜,和你前男友有关?”
  这个问题其实不算尖锐,只是在昨晚刚刚发生过那种状况的前提下显得有些冒犯。
  温白然脸色微妙地变了变,眼睫垂下去,她背后的夕阳渐渐失去了温度,绚烂的橙红与粉紫交融,美得炫目。因为知道了这将是一天的终结,这片云霞怒放的越烂漫,越悲壮。
  她沉默了很久,说:“和任何人都无关。”
  “要怪就怪我自己。”
  “年轻不懂事。”
  轻飘飘的几个字。
  用不懂事就概括了全部。
  宋叙眼色沉沉,看她露出自嘲的笑,半晌,才貌似洒脱地说了句:“都过去了,我以后还有机会。”
  而后是再一次沉默。
  温白然跟他见过的其他女人不太一样。
  柔软和脆弱包裹着她,女性之美在她的外表上展露无遗。但内里,她却有着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核心。
  理智,坚硬,顽强。
  或许还有冷漠。
  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只是细腻的感情糅杂在她的血肉里,牵绊着,让她无法完全成为一个机器。
  人性是复杂的,非黑即白的世界并不存在。
  愤慨或自哀,这些人类进化不掉的情绪或多或少都能在她身上找到些影子,但这反而让她更真实。
  有血肉和温度。
  不都是冷的。
  昨夜她那么易碎,他不由恻隐。
  今天她的沉静又让他从心里感到肃然。
  夜还没有降临。
  这套小房子拆开平摊都没有他的套房大。
  但就是这样紧凑的空间,他第一次感觉到和一个人的距离近了。
  他开始尊重每一次和她视线交汇,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
  温白然被他盯得不太自在,眸光闪了闪,偏到一边,“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潜意识似乎甄别出了危险,她站起来。
  “你的车...”到沙发上的包里翻出他的车钥匙,转身时撞上他的胸口。
  质感高级的白色衬衫,领口下那片锁骨性感至极。
  他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干燥,幽淡,细线一样顺着鼻息缠紧她的肺腑。
  心头咯噔一下。
  她屏住呼吸。
  “昨天是你让我留下来。现在后悔了?”宋叙的脚尖抵着她,一步步逼近。
  客厅就这么大,两步后抵到了茶几边缘,膝盖弯被撞麻了。
  她不敢动。
  紧随而来的男人贴紧她的腰腹。
  温白然能感觉到他的强硬。
  完全无路可退。
  她低着头,声音都弱了,“昨天是昨天,今天...”
  宋叙卡住她的下巴,抬起来,迫使她看向他。
  “今天怎样。”
  他眼色太浓,温白然根本不敢看他。
  眼睛四处飘来飘去,最终还是定在他眼下。
  他的眼睫很长,像婴儿的睫毛,看上去是软的。
  她一根根数过去,很快就不知道数到哪儿了。
  宋叙的吻是可以预料的。
  只是不能拒绝。
  掐在她脸上的手忽而收紧。
  腮壁的软肉磕到牙齿,痛得温白然皱眉,“唔...”
  他就这么轻易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二楼的卧室不大,只有一张地台床。
  足够两个人翻滚。
  这是温白然的房间,她私密的领地。
  宋叙的入侵更像一种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