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就像我和众姐妹一样。
  第118章 番外七 众食客
  【方空青】
  我们方家祖上全是读书人, 身上多少都有些功名,因此积攒下相当厚实的家底儿,称句书香门第绰绰有余。可传到我父亲那里, 不知怎么便歪成了无心仕途,喜好山水。
  歹竹出不了好笋,我比之父亲, 自是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家中藏书我一看便会, 久而久之便觉得难以满足, 于是更加一心向往各大山川, 风土人情,于是就连四书五经都不怎么爱读。
  父亲在我未及弱冠那年便去世了,我就这么成为了一家之主, 无论想做什么事情, 已然都做得了主。我想动身出门游历,可母亲身体不好,我实在放心不下。
  常言说,“父母在, 不远游,游必有方。”这句话确实有些道理, 父亲去的那般突然, 若是我远在他乡, 母亲再如父亲那般, 我……
  正因如此, 百般纠结的我心如汤煮, 日夜难安。还是开明的母亲劝我豁达出游, 还亲手为我缝好衣冠鞋袜。
  有着这般怪癖的我终归是没有忍住, 在同龄人都费心考取功名, 成家立业的时候,独自踏上了这在旁人眼中不甚着调的旅途。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年来,我遍访名山大川,佛刹古寺,居然也有了相当渊博的学识,一不小心便远胜过那些闷在房里苦读的书生许多。
  有好事者劝我入仕,剖析利弊,好言相劝。我这般离经叛道的行为落在他们眼里,终归属于不务正业。也是,世人都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呢!
  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的快乐,除了深爱父亲与我的母亲,竟几乎无人能懂。无妨,我自娱自乐便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直到我从国外返航到临江,误入那间名为一窟鬼的古怪食肆,我才找到了能够真正理解我的那位知己。
  那食肆的厨娘兼东家着实是个妙人,不止饭菜做得极为可口,就连观念也异于常人。为着她的饭菜,也为着和她畅谈,我这山川浪子,居然破例在这临江多待了好些时日。
  贺娘子瞧着不声不响,依我之拙见,怕不是我们大越朝能有的人物。只可惜众人皆醉,不知道这便是所谓的大隐于市。这世间多是些凡夫俗子,除了那位林先生,怕是无人配得上她。
  贺娘子的手艺世所罕见,我在这间食肆里呆着,自是少不了好吃好喝。期间再帮我这知己磨一磨那倨傲的林先生,别提有多快活。
  我和她交换完许多彼此不曾知晓过的见闻后,便重新踏上了旅途。我又见过了许多的人和事,增长了更多的见闻,贺娘子与林先生那样新奇而般配的情侣,却再难找出半对。
  人坐于家中亦有可能因呛噎而亡,旅途莫测的危险于我眼中根本不算什么。逆旅苦短,及时行乐,我乘坐着前往未知的海船,如往昔的日子中那般一往无前。
  手中的干粮这般难吃,怨不得我始终惦念一窟鬼食肆中的美味菜肴。算算时日,他们,应该早就已经在一起了吧?
  【苏雾夕、赵清昼】
  得即欣,阻即怨。欢喜冤家相恼乱。赵清昼真真是我苏雾夕的活冤家。每逢吵架,我都深深觉得,当初真是自己昏了头,才想着要嫁给他赵清昼。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常夫妻相看之前无甚么感情,婚后的日子不都能过?
  没有感情,只是依照规矩行事,相敬如宾时间久了,单靠利害关系和那培养出来的亲情,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就那么着过去了。
  可我听着话本子长大,听多了别人演绎的爱情,终归是对赵清昼抱有希冀。可正因和他有情,我的日子才过得这般难捱。
  我嫁妆颇丰,不靠他赵清昼亦能过得吃香喝辣,本应能在赵家挺直腰杆,可实际上做尽了伏低做小之事。
  旁的官吏都知道适可而止,常常闲散度日,唯独他这呆子整日里忙于公干,竟不知在忙些什么。正因如此,他相较旁人赴宴甚少,便是去了回来家中,身上也无丝毫脂粉气息。只是不知道都见到了些什么,夜里要得越发狠了。
  大抵世间利弊总是相生相随。
  我喜欢他博学上进,可他因此满心公务。恰因他爱泡在衙门里,所以少了应酬。我满意他不拈花惹草,可婚后不过半年,他母亲因我无所出,又塞人无果,便常常设法搓磨于我。也是因他过于上进,无心看顾家里,便不知他那面甜心苦的母亲都做了些什么。
  我恼恨他没空陪我,只知一味索欢,若非除我之外不近女色,我真不知他心中是否对我有情。
  我同他哭过、闹过,他说自己如此这般全是为我们的将来着想,甚至指责我不懂他。我不懂他?好你个赵清昼!你又可曾真正愿意关心我过着什么日子,又何曾真正懂我?
  时间久了,吵得多了,我也倦了。某日揽镜自照,镜中那深闺怨妇同我对视,直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苏雾夕这般骄傲的人,怎么就活成了这般模样?
  赵清昼绝对克妻!这日子没法过了!
  仔细想想,大抵人对得到之物,都不如初得之时来得珍惜。毕竟我们也曾甜蜜过。
  决心同他和离那日,我让丫鬟为我梳妆,刻意打扮得美美的,叫他赵清昼后悔去吧!这受气小媳妇的日子,从今以后,谁爱过谁过!
  他母亲巴不得我俩好聚好散。我故作不知,逼他拨冗陪我去城中热门的一窟鬼食肆用散伙饭。也不知我是怎么想的,临行之前,我将那芍药花插入发间。
  去食肆的路上,都要劳燕分飞了,赵清昼这呆子居然屁都不放一个。可恨!可恨!
  可若无爱,又缘何来恨?我摸摸头上的芍药花,默默将脊梁骨挺得更直了些。
  到了这个时候,赵清昼竟然还要独断专行、自以为是!我气他不过,顾不得场合便呛声于他。
  习惯当真害人不浅,被人拿惯了主意,我…..我急急在那菜单之上来回扫视,选择了那道古里古怪的盲选。你赵清昼不服且憋着吧,如今叫你也尝尝那被人拿捏是何滋味。
  这一窟鬼食肆果真有些水准,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吃得赵清昼眉头直皱,吃得我通体舒泰。
  许是这饭菜蛰人眼睛,吃着这些好吃的饭菜,我居然掉起了眼泪。没想到在这临江他唯一一次陪我出门,便是为了我们的和离之宴。陪我、顾家之事,其实他不是做不到。
  掌柜的托跑堂娘子为我们送来了好酒,就连所说的话中都藏着话。
  可怜我与赵清昼同床共枕这么多时日,他还不如这个与我素未谋面的人更懂我。我忍不住无声啜泣,心想这食肆的掌柜应是个女子。纵使如赵清昼这般的良人,平日里亦总高高在上,唯有女子,才愿体贴女子的不易。
  赵清昼听了那席话似乎有些领悟,都要散伙了还捉我的手。我不争气地心中一软,终归还是愿意再给他次机会。
  这世情总逼迫女子需要有个丈夫,不会是他,也会有别人。与其那样,倒还不如是他。我为自己找好了理由,可心里十分清楚,说到底,自己不过是还爱他。
  好在经过这顿饭,叫我知道,他的心中也装着我。
  自此之后,赵清昼没再那么为公务拼命了,很快便发现了他母亲的不是。我们两个搬出去住,日子过得和美快活,若他闲暇休假,还会时不时去那间食肆共餐。
  【程全】
  我的生意几乎遍布这大越朝全国,在商界算得上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临江竹亭驿掌柜胡彦是我的表兄,此事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于微时结发共苦的妻子,与那些发达时候贴来的美艳女子,终究是不同的。
  表兄当年一心钻进钱眼里,如此行事,难免亏待了表嫂诸多。自她含恨而终之后,表兄悔之晚矣,即使口袋里的钱财再多,对表嫂的死也无力回天。
  商人重利,可表兄字字泣血,不得不让我开始重视人性、重视感情。
  表兄没有续弦,子侄们成家后,独自在这临江开了间客栈,经营得很不走心,每逢怨偶来住,便要请人喝酒劝勉。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见得多了,我也就习惯了。表兄这癖好其实还挺不错,就当是他在积善行德。
  我有些许洁癖,倒卖粮食的禹余粮明明有求于我,却多次邀我去那间小食肆用饭。我本不太想去,可某日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也想看看他缘何那般执着,这才屈尊就卑跟着前去。
  见那跑堂娘子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我心想这里的饭菜尚可尝试一口,不想居然那般美味。
  几经被这家食肆打脸之后,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表兄的苦心。金钱这般于我们兄弟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确实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在这间食肆,无论贫富贵贱,竟是一视同仁。
  习惯了那些个逢高踩低,后来偶尔在外受挫,我便回临江进店坐坐,居然觉得有些想念这般疏待。
  我同食肆的贺娘子合作,生意做得越发大了。某日表兄知道了,居然对我赞不绝口。我这才知道他也曾同贺娘子有些渊源,也怪不得他家中郑安的手艺还算不错。既然她还得了表兄三分看重,那么我在生意之上,便再照顾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