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陆离闻言非常受伤,他觉得付邀今不会那么无情,但为了不让付鹰使有理由再醮,他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玩了一把阴阳伏击,假装佯攻让贝托误以为他们这波刚组建没多久的千人军队只是调虎离山幌子,仍旧将注意力放在和鄂多的正面战场上,结果就被陆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路势如破竹地在贝托后方杀了个痛快,还纵火烧了他军营里半数的粮草,非常不要脸。
  上辈子贝托和鄂多的王储之争持续了半年之久,重来一世,他本以为自己能仗着过去的教训和预知未来反败为胜,却没想到溃败来得这么快,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他甚至输得比上一世还要彻底,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他就落到了弹尽粮绝人心涣散的地步,图那随便散布个将功赎罪、投降既往不咎的谣言,他就被手下人绑起来,屈辱地押送到三王子营中。
  贝托从没想过手下人会叛变,因为上辈子根本没发生过这件事。那时候的他听从老师的劝导,礼贤下士、勤政为民,这辈子他仗着知晓未来,不再做那些‘无用功’,还无故贬黜了许多在未来犯了错无甚大用的下属,却没想到这一行落在他人眼中又是怎样一出喜怒无常、昏聩无能的画面。
  ……为他所沾沾自喜的重生记忆最终成了割破他喉咙的利刃。
  大王子落马之后,鄂多本应将矛头立刻对准还处于劣势的图那,但近日来边境线上越发活跃的中原军队却令他不得不顾虑起来。实在是鄂多自知他在军事方面的才能普通,又知道贝托能征善战,才不得不和图那暂时联盟,本以为即使是二对一,他们拢共加起来才一万出头的队伍,对付贝托麾下的三万精兵肯定要费上不少功夫,结果谁成想贝托就是纸做的老虎,还没怎么着就败了。
  蛰伏了二十年的图那在这场战役中锋芒毕露,屡出奇招,屡建奇功,鄂多越发觉得他棘手,不敢轻视他,只怕再打下去,会闹得两败俱伤的下场,平白无故让虎视眈眈的中原和周边小国捡了便宜。
  不过休战止戈对于鄂多来说也全然不是坏处,鹰王的继任需要得到其他各氏族的商议,共同推举决定。除了最初赤桓一族开国时任命的鹰王,往届这都是走个形式,早已经有了内定的下任鹰王。
  但这一回,鄂多决定好好利用这场部族推举大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王子,也让图那日后即使仍有称王之心,不服要继续和他打,也打得名不正言不顺,尽失人心。
  ……
  等这场王储之战暂时告一段落,其余不想被战争火焰波及的兄弟氏族终于纷纷赶来为鹰王奔丧。
  在葬礼上,他们表达着沉痛的哀悼之情,又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希望鄂多尽快继位。
  鄂多也未多推辞,老鹰王的尸首刚送进鹰谷,随即他就盛装出席,肩头立着他的那只苍鹰,坐在主位,将‘国不可一日无君’一词摆在了台面上。
  当即有他一派的中坚力量氏族首领义王站起身,提名鄂多继位,侃侃而谈二王子的历往功绩,将他夸成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明主。
  付邀今坐在图那身后,身着男装,用假面遮住下半张脸,没什么存在感,安安静静地听着鄂多安排的人如何堆砌辞藻吹嘘他,然后鄂多再摆出一副受之有愧的表情,连连推辞,再三表示他对王位无意,都是你们逼我上位的。
  从始至终,图那都很沉默。
  主子不开口,其余明里暗里的三王一脉也不敢多言,都互相传递着眼神,一言不发。
  直到鄂多那边自娱自乐得都快当场拍板继位的时候,曾主持冬狩大典的老首领突然出了声,问:“二王子,鹰王离世之前,可有遗诏?”
  “不曾,”鄂多黯然道,“塔格被大哥派人暗害,我赶到时,他已说不出话来,但是他将这个交给了我……”
  说着,他从衣袖中摸出一枚圆形令牌,展示给众人看,正是付邀今遍寻不得的那枚鹰神族徽。
  ……怎么会在他手里?付邀今皱眉,他和陆离都猜测这枚族徽是被大王子贝托偷走了。毕竟他拥有前世记忆,是最有可能得知族徽被老鹰王藏在何处的那个人。
  但转念一想,鄂多曾经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族徽的下落,频频催促时常出入鹰王寝帐的平遥郡主为他寻到族徽,却又在某日倏然再未提及此事,怕是那时就已经通过对贝托的熟悉程度得知了族徽的所在之处。
  贝托还真是两辈子都被鄂多玩弄于鼓掌之中,非常没用的重生者。
  “老鹰王将族徽交付于您,就是属意由您来继承王位啊。”立刻有人附和道。
  “我怎么听闻,数月前这枚族徽老鹰王就说不知哪去了,”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今日怎么突然出现在二王子手上?”
  鄂多仍旧保持着温和的表情,声音却薄凉起来:“不知康王您的意思是?”
  康王与二王子派系速来有仇,甚至可谓是水火不容。他本人也向来看不起政局上的那点弯弯绕绕,更偏爱战场上的直来直往,故而贝托他最先投诚的王储,但如今贝托落败,他迫于无奈只能将宝尽数压在了图那身上,但因为曾是贝托一系的氏族,不受信赖,这种时候就必须要当出头鸟,主动表现:“我倒觉得三王子图那仁谊宽厚,英明神武,茂德渊冲,天姿玉裕,堪当大任也。”
  另一派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出来,立刻想好了反驳的话:“三王子并非真正赤桓族人,其母为中原人,怎可让血统不纯正者继承王位?”
  三王子这边也早就料到对方会拿这件事拿出来攻讦,也早就想好了应对话术,但二王子一派咬死了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又攻击图那的母亲是奴隶,血统下贱,把好好一场王储推举会弄得像是菜市场骂街。
  “血脉不纯正者,不可继位?”
  一道声音倏然在帐内响起,如同一把镀着银光的利刃,切玉如泥剖开了喧闹嘈杂的空气。
  图那抬起头,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见主子终于舍得出声,三王子一派的人大大松了口气,立刻全部噤声。他们这边人数本来就少,一个至少要跟两个吵,舌头都快麻了。
  “世间众生皆平等,然一国之君,事关整个赤桓族的利益,还是需谨慎为好。”
  鄂多眯起眼睛,不明白图那为什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他有本事通过寥寥数语立刻改变众人对于混血的偏见和不信任?这简直天方夜谭。
  图那也确实没那能力,但是他有办法让自己的弱点同样也变成鄂多的桎梏:“你说得很对,就是不知道我身上的这一点中原血脉,和非鹰王亲子相比,谁的血统更不纯正?”
  此话一出,整座毡帐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图那!”鄂多不可置信地大喊道,“话可不能乱说!”
  “二哥,”图那微微一笑,眼底再无过往憨态,“若是全无实证,我自然是不敢当着众位叔伯的面说出这番话。”
  付邀今默默坐在后方,看着陆离泰然自若的背影,运筹帷幄机关算计,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得意溢于言表。但实际上十天之前,他还在营帐中疯狂头疼怎么打消众氏族对他混血身份深入骨髓的偏见。
  “不行你装神弄鬼吧。”陆离看向付邀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你等老鹰王下葬那天,展露本体形态,大喊我是鹰神使者,下凡只为辅佐图那登基。”
  付邀今:“……”
  付邀今敢问:“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不直接当鹰王?我都是鹰神使者了,我来当这鹰王不比你一个黑皮混血得人心?”
  陆离想了想,“那你这么说:我是鹰神使者,下凡只为辅佐紫薇大帝图那渡劫,人皇得道,羽化登仙。”
  “……”
  鹰神使者和紫薇大帝扭打成一团——直到有士卒来报,有人生擒了大王子贝托来投诚。
  陆离乐了。他很少见这么倒霉的重生者,之前遇到的再次再次也像上个小世界的尚沐一样,好歹重生后也爽了一段时间,然后重蹈覆辙,贝托倒是好,过得比上辈子还惨,还不如不重生。
  付邀今倒是收起方才和陆离谈笑的心思,正经起来,清楚回忆起贝托手上似乎有什么鄂多的把柄,能让他在老鹰王面前那般放肆也没被严重惩罚。而愚蠢的世界源代码查这件事查了半年多了,剧本世界的男女主角开裆裤上纹了什么花付邀今都知道了,却依旧不知道这个把柄究竟是什么。
  他将这件事提醒陆离,后者兴致勃勃地哦?了一声,随即拿了点小玩具去了关押贝托的牢房。
  第二天,陆离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鄂多可能不是老鹰王的亲生儿子。
  作者有话说:
  我相信还是有地区的太阳没有落下的……(心虚)
  第40章
  有了这么大个意外之喜,接下来就是决定性证据。
  鄂多的身世藏得很好,贝托之所以知道这个秘密,还是上辈子鄂多在他临死之前告诉他的。那时的贝托沦为阶下之囚,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眼睛还瞎了一只,怒骂鄂多是弑父杀母,残害手足的败类,不得好死,却听鄂多冷笑一声,道:本就不是生父,杀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