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想到这里,许静则突然打断:“喂。”
  秦惟宁有点不满地看着他:“我已经背到第四十位了。下一位数字是…”
  许静则随口胡诌了一个数,秦惟宁点点头,居然露出赞许的表情并顺下去。
  许静则也十分满意地想:你肯定是会断片的。
  于是他终于有信心打断秦惟宁:“哎,秦惟宁,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你对男生感兴趣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21章
  酒精抑制大脑皮层和神经递质导致反应迟缓,判断力下降;又短暂刺激多巴胺释放,情绪横冲直撞失去控制。——生物知识终于由理论变为现实,秦惟宁对这种骤然失控却适应不佳。
  尤其在许静则说完这句话之后,秦惟宁更加烦躁。像光洁玻璃面上有块不明污渍,费尽心思擦也擦不掉,无伤大雅却又总忍不住反复回想。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秦惟宁半靠在床头,面色不算好,语气也低沉。
  许静则也有点语塞,觉得自己一时冲动太过轻率。秦惟宁现在是非典型醉鬼,口齿清晰思维敏捷,万一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没有在次日失去记忆,许静则就有告白失败加被迫出柜的风险。
  后者已经无力回天,前者还可以再努力抢救挣扎一下。
  “我有个朋友……”许静则说。
  秦惟宁的眼睛微微眯起了。
  “好吧我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我自己。”许静则半坐在床沿,随即忏悔,“我喜欢一个人,但我不敢跟他告白,因为我也不知道他觉得我怎么样。”
  卫生间开了灯,秦惟宁在昏暗里注视着床沿边的许静则,许静则看了他一眼又低下脑袋,仿佛真的困扰,也是真的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到不敢发问对方,连退而求其次询问秦惟宁的意见都要谨慎的程度。秦惟宁脑海中那块玻璃上的污渍不断扩张增生,带给他的烦躁也呈几何倍数增长。
  “那你问我干什么?”秦惟宁发觉自己的态度很差,可能是酒精摄入过量给他带来太多副作用,他想了想,又维持平静发问:“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秦惟宁的发问过于尖锐,许静则都快难以招架,这人似乎不知道“委婉”两个字该怎么写。
  “喜欢也谈不上吧……但是应该也不算讨厌我。”
  “怎么说?”秦惟宁一副“请举例说明”的口吻。
  许静则更加口干舌燥。他要向秦惟宁陈述,秦惟宁可能没那么讨厌他的证据。这项任务实在挑战不小,更何况秦惟宁还明确说明拒绝和他做朋友,让他离远点。
  “呃,这个么。是没和我说过喜欢啊什么的,不过这个人对谁态度都不怎么样,我觉得行动更能反映对方的真实想法。”许静则努力陈述:“我也有努力创造一点接近机会,比如帮对方个忙啊刷刷存在感啊什么的,我看他接受得还可以,应该算有门吧?”
  “哦,你倒是真的闲。”秦惟宁不无讽刺地总结道:“浪费时间。”
  一瓢冷水当场浇下,许静则被浇了个彻底,反倒淡然麻木了,坐在那手脚都没了知觉,一颗心空荡荡在胸腔里荡,满脑子想:原来他的所作所为只能换到一个四字评语,浪费时间。
  这个评语太不讲情面也太过冷漠,许静则心里的怒气也“噌”地窜上来,站起身,语气生硬:“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不然呢,你说的这些分明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吧。你帮对方对方接受,这算什么喜欢你?对方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从你这得到好处的事情,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
  “……他也有主动帮过我。”
  “所以?”秦惟宁冷笑了下,“我看是你帮对方十件也就会回你一件吧,不给你点回应怎么让你继续心甘情愿地浪费你的时间和金钱?作为一个钱和智商成反比的人,偶尔自己也把脑子拿出来想想吧。”
  秦惟宁看见许静则的脸色越来越差,是逼近发火临界点的表情。他想可能是他说得过分,但难听的真话总比不痛不痒的假话要好得多。哪怕他要和许静则打一架,他也依旧维持这一看法,不作一句更改。
  许静则的眼睛瞪得大又圆,眼睛随即红了,眉毛微微皱起,像秦惟宁伸出手把许静则的五官揉捏成了一团,连嘴唇也在颤抖。
  秦惟宁真的被酒精干扰太过,注视了许静则很久才意识到许静则可能是要哭了。
  秦惟宁只是说了真话而已,许静则就要哭。秦惟宁认为双方交换观点要时刻保持冷静理性,法庭上双方律师唇枪舌剑,也没看见谁会哭。
  流眼泪这种行为太过感性弱势,更容易博得观众同情,显得另一方有罪,是犯规的举动。秦惟宁绝不会因为许静则要哭而收回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反倒是许静则被他说中,才会这样。
  许静则的心思不多放在学业上,到处去多管闲事,并把这种一厢情愿的付出举动误以为是爱情,其实只是逃避学习压力借题发挥并把自己当情圣,是一种名为青春期综合征的病症。
  而许静则所说的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主动不拒绝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也绝对是因为并不喜欢许静则,所以才能永远做到既不主动也不拒绝,当然秦惟宁对此也并不意外,许静则的眼光能好到哪里去。
  ——如果那个人是真的不知道呢?许静则如果真的和那个人说了,又会怎么样?许静则被秦惟宁说了两句都好像要哭,如若被残忍拒绝,是不是会更加可怜?
  可怜到对方也要叹口气,看着许静则像动物一样可怜的表情觉得不大忍心继续说下去,也许就要后退一步,不肯把话说得太决绝,更甚至会毫无原则地对许静则说“其实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智商低又厚脸皮如许静则,也许就真以为有尝试的可能,开开心心地继续下去了。
  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秦惟宁不能坐视不理,就当是对许静则的劝告,虽然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秦惟宁也很难袖手旁观,漠然看着许静则快快乐乐地去投胎。
  “许静则,你听我的。”秦惟宁压制住生理上的不适,尝试缓和语气,“不要跟对方说。”
  许静则回答:“滚。”
  “你这么生气不就是因为我说对了,你不要真犯傻。”
  许静则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也不给是或否的明确回应。秦惟宁的胃突然又翻滚难受,好像残留的酒精又在作怪,他快步走到洗手间去,锁门呕吐。
  其实又没有吐出来什么,等他从洗手间出来,觉得清醒了一点。
  许静则的表情很差,此时已经穿好外套,站在床边,对秦惟宁说:“刚才你妈打了几个电话过来,我接了,和她说你在我家帮我辅导功课,外面下雪了你不好回去就住在我家了,刚才手机没电忘了给她打电话。”
  秦惟宁望向窗外,外面天空微微泛着红光,地上反射发亮,真的在下雪。除此之外,这句话里其他内容都是假的。
  还没等秦惟宁说什么,许静则把他的手机往床上一扔,摔门走了。
  第22章
  秦惟宁第二天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看了眼手机,早上六点半。
  昨晚他的睡眠质量很差。隔壁叫声起伏像猫闹春,他又因为什么情绪波动,梦里好像和许静则产生争执,许静则非要去做一件他并不认同的事情,他尽全力劝阻也没有用。
  梦里没有绳子,门也没有锁,他给许静则关上一扇门,许静则还要另打开一扇窗飞出去。
  这导致秦惟宁的梦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醒来他发现这梦荒谬无比,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要阻拦许静则,许静则的事与他何干。
  秦惟宁拆开粗糙的一次性洗漱用具包装袋,挤上牙膏,边洗漱边回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握着牙刷柄,秦惟宁的姿势突然顿住。这个动作让他联想到握刀——
  昨天他上班时听到包厢客人打电话,称对面是“许总”,又和其他客人说许天过会儿会来。
  秦惟宁在私人会所打工并不完全是为了钱,也是为了寻找一个报仇的机会。
  作为北城当前最顶尖的私人会所之一,许天总有概率会来这里。他无法从别处获取到的公道,也许只能靠自己获得。
  像荆轲刺秦的古老故事一样,面对无法正面战胜的强敌,只好派出死士,报仇雪恨。秦惟宁藏了那把切水果的刀,刀不长,但很锋利。
  秦惟宁吐出嘴里的薄荷味泡沫,继续回忆下去。
  秦惟宁还记得昨晚自己握着刀,把对方逼到角落,可那人一抬头却是许静则的脸。许天这个名字依旧没有具体对应的相貌,许静则却不断地在他残留不多的记忆中反复闪现。
  可是再细致的他又难以回想,秦惟宁知道自己昨晚的报仇大概率是失败了,许天可能根本没有出现。
  那许静则又为什么占据了那么大的篇幅?他记得自己和许静则一起离开,一起来到这里,好像又有些对话,对话内容记不清楚,可他当时的情绪似乎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