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胡思乱想之际,手中的红绸突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接了过去。
  “我来吧。”白日隐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魏思暝抬眼一看,只见他身上的红绸已系得妥帖,正低头摆弄自己腰间这团被绕得乱七八糟的绸带。
  他将魏思暝胡乱绕了几圈的绸带解了下来,重新理好,一圈圈再次绕在腰间。
  白日隐同他离得极近,身体随着手上的动作一来一回,贴近又离开,离开又贴近,最后旁若无人般,用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几乎同魏思暝身体完全相贴,在背后系结。
  魏思暝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鼻尖萦绕着的全都是他身上独有的,带着体温的玉兰香气,自己刻意同他保持了这样久的距离,这些日子的痛苦失落,在此刻全部消失殆尽,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在轻轻拨弄他紧绷的神经,挑战着他早已压抑到极限的忍耐。
  魏思暝!你清醒一点!!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他在心中暗骂,放缓呼吸,想要平复心绪,指尖用力掐着掌心,试图借着那点痛感找回理智。
  他觉得像过了很久一样,终于忍不住提醒道:“阿隐,可以系在前面的。”
  腰间的动作停了一瞬,白日隐闷闷道:“哦,好。”
  随着他的身体离开,魏思暝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自己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出笑话来。
  白日隐的手指很灵巧,也许是十二年来自己生活的缘故。不过三两下,一个漂亮又结实的结便系好了,他将多余的一点绸缎塞进了里面,然后又伸出两指勾住向外拽了拽,抬眼问道:“紧不紧?”
  “什,什么?”魏思暝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那双眼亮得惊人,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脑子里“嗡”的一声,想的全是无法言说的画面。
  “我绑的紧吗?行动是否方便?”
  魏思暝这才反应过来,耳根通红,结结巴巴道:“啊...啊,不紧,不紧。”
  “嗯。”白日隐应了一声,转身对玄衣男子道,“可以了。”
  系红绸的这片刻,玄衣男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两人身上,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即便二人已经准备妥当,与他目光相接时,他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仍是直勾勾地盯着。
  他拾起桌上的两条黑色绸带递给二人,道:“二位公子将绸带系于眼上,便可以开始了。”
  魏思暝接过绸带,看了一眼面前紧紧闭合的帐篷,虽隔着重布,却仍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两声模糊的低鸣。
  身旁的白日隐倒是没有迟疑,立刻将绸带覆在眼上。
  魏思暝咬了咬牙,也不再犹豫,眼睛一闭,将绸带在脑后系了个松垮的结。
  心里却暗自盘算:反正这帐篷关得严实,外面又看不到,若是绸带松了掉下来,那也不是我故意的。
  “开始。”
  随着小厮一声令下,魏思暝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红绸,他听见前方一阵窸窣,随之便是一股莫名的气味扑面而来,泥土的腥气和淡淡的草木清香混杂交织。
  手腕突然一紧,红绸被拽得笔直,是白日隐往前走了几步。
  魏思暝就这样借着红绸的松紧来判断自己同白日隐的距离,紧了便走得快一些,松了便正常走动,像两只被线牵着的风筝,彼此感知着对方的方位。
  走了两步,那草木味道更加浓郁。
  身后传来“哗啦”一声轻响,帐篷的门帘被合上了。
  仅剩的一丝光亮彻底被隔绝在外,魏思暝索性一把扯下眼上的绸布,可睁眼望去,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没用的。”白日隐也将绸布解了下来,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既然叫我们带了绸布,自然是有万全之策。”
  魏思暝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还发现了另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这里不仅看不清东西,而且密不透风,空气无法流通,阿隐,他们这次计时用的恐怕不是香。”
  “嗯。”白日隐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魏思暝吸吸鼻子,道:“阿隐,你闻没闻到有什么味道?”
  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浑厚有力的低鸣。
  那声音虽低,却带着骇人的威势,还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
  魏思暝背后一凉,他向来对动物不甚了解,别说大象了,就连小狗小猫也是甚少见到,可他知道,任何生物被这样关在里面都无法保持冷静。
  他拽动了手中的红绸,声音里带着急切:“阿隐,我们离得近些,不然若出现什么意外,我无法立刻赶到你身边。”
  红绸那头却没什么动静,除了这象的声音,旁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心中惴惴不安,拉动红绸的手也停止了。
  “阿隐,你还在吗?”
  “嗯。”
  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叫他瞬间安心不少。
  他继续拉动手里的红绸,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他听见了平缓的呼吸声。
  魏思暝颇为礼貌的点到为止,不叫两人距离太远,也不能距离太近。
  可脚步声竟然越来越近,一直到他的下颌贴到白日隐的额头,才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淡淡道:“抱歉。”
  魏思暝后退一步,道:“无妨,阿隐,拽着我衣角,我们往前走走看。”
  “好。”
  回荡在帐篷内的低鸣声已经停止,魏思暝腰上的红绸里突然有些异物感,他摸索着探去,是冰凉柔软的触感,在意识到是白日隐的右手后连忙将手挪开。
  “抱歉,我以为你拽了衣角。”
  “嗯。”白日隐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做解释,那只手也没有移开。
  魏思暝双手伸直挡在前头,沿着帐篷边缘一点点向前挪步,走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摸到,指尖触到的始终是帐篷粗糙的布料,眼前一片漆黑,若不是这真实的触感,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正带着白日隐走向无底的深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想拿到那象背上的信物,不接触到它是不可能的。
  “怎么了?”身后传来白日隐的声音。
  “没事,阿隐。”
  白日隐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道:“它在中间。”
  “你能看到?”
  白日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看不到,只是听声音判断的。”
  “好。”魏思暝定定神,手上离开令他安心的粗糙质感,朝着记忆中帐篷中心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迈了过去。
  走了还没几步,身后的人却突然将他搂住,带着他猛地向侧面闪身躲避。
  魏思暝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几道“咻咻”的破空声,紧接着是“铛铛”几声脆响,像是什么尖锐的物件打在了铁板上,尖锐刺耳。
  他惊魂未定,脑袋被白日隐按在胸口,腰身被紧紧钳住,动弹不得。白日隐带着他在黑暗中辗转躲避,那些不知下一发便从何处射来的银针擦着衣角飞过。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如此护着,在一片混乱的哀嚎声、脚步声与破空声中,他的耳边却清晰地听到了白日隐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魏思暝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心跳,还是白日隐的。
  他只知道两具身体贴得那样近,两颗心隔着薄薄的衣料,跳得那样急,那样响。
  就这样跳动着...跳动着...然后渐渐重合,分不清彼此。
  第86章
  暗器仿佛停了,可受了惊吓的象却却彻底躁狂起来,它不住地哀嚎着,四只足急促地踏在地上,不停地来回踱步,十分不安。
  两人停在原地等了片刻,白日隐才缓缓松开手,将魏思暝放开,退后了一步。
  “思暝,你没事吧?”虽然听出已经尽力克制,可白日隐的语气里还是难掩担忧。
  “我没事,阿隐,你呢?”
  “我也没事。”
  魏思暝是不信的,就算他受了伤,为了不叫李春碧担心,肯定也会忍着痛说没事。
  他顺着他声音的方向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搭上白日隐的臂上,从手臂到脊背,一寸寸细细抚过。
  布料下的身体还是那样瘦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想象中湿冷的血迹。
  嗯,没骗人。
  “都说了没事。”白日隐语气里带着些安抚。
  “嗯。”魏思暝退回去,不敢妄动,环视四周,仍旧是什么都看不见,“这里为何会有机关?刚才那些暗器是打在铁板上了吗?”他声音发紧,“那先前进来的那些人......”
  魏思暝那过人的想象力又开始发挥作用,一想起那些长相漂亮的公子姑娘们因为防备不及而被钉得千疮百孔的样子,就觉得浑身胆寒,默默缩了缩脚,仿佛脚下随时都会踩到冰冷的尸体一样。
  “那不是铁板,是栏杆。”白日隐依旧十分冷静,“至于在我们先前的那些人,我不清楚,可是十有八九,他们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这些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