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关谈月抬抬眼,有些诧异他居然质疑她的真心,淡淡道:“你要是这么认为,那就这么认为吧,反正我无所谓。”
  “……”
  她这个状态有些激怒了魏赴洲,男人生硬地捏住她的脸,发火:“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从来没有要过你一句道歉,即便你那样对我,你们家那样对我,我被人要打死了,你站在楼上看我的笑话,我都没要你一句道歉。”
  他捧住她的脸,眼底一片猩红,喷涌而出的爱与恨都像潮水似地淹没她,“但是月月,你心里呢,你心里后悔过么?还是你觉得那个卑贱的男孩就该去死,你恨他,你那么讨厌他,你就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所以无论他以后变成什么样子,在你眼里还是那个肮脏的家仆,你死都不可能会爱上他。”
  “……”
  关谈月眼睫颤抖,终于从他的话中回忆到一丝过往,是早已被她遗忘的过去,却如他所说从来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魏赴洲记了一辈子。
  那时的关谈月只有十几岁,对魏赴洲的印象只有脏与厌恶。
  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他吃瘪,看他被自己使唤得跑前跑后还不能有一点怨言,尊严被自己狠狠踩在脚下,以此来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她每天会抽出两个小时练钢琴,闲了就约一群朋友吃喝玩乐,而他,只配在她家做脏活累活,生动地诠释了“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区别。
  那天她在楼上弹钢琴,悠扬的琴声传出,是她那时最喜欢的《六月船歌》。弹着弹着却听见楼下传来暴打的声音。
  她好奇地走过去,看见魏赴洲瘦弱的身躯淹没在拳打脚踢里,浑身泥泞和血渍,是他把那些追债人又来找他要钱了。
  说实话那时她有点害怕,一个姑娘家围观一群男人打架,总会有些无措,可是她看见魏赴洲的眼睛,从那张沾满鲜血的脸下露出来,像一个恶魔死死盯着她。
  “帮我。”他说。
  也许是因为求生的本能,他居然会寻求她的帮助,就是希望她帮忙打个报警电话或救护车,都行。因为离着太远,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
  关谈月当然没听见,但是看出了他的嘴型,可她几乎一下就被这眼神吓得退开,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也许压根就不想帮,她立刻关上窗户,头也不回地走了。
  “操,还帮你,谁他妈帮你?”施暴者狠狠踢了他两脚,怒骂,“没人要的杂种,一分钱都拿不出的穷光蛋,晦气!”
  “……”
  后来,关谈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再见到魏赴洲时已经是第二天,才知道他在医院躺了一整晚。
  头上被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也被打断了,缠着石膏,肋骨也裂了,医生强烈要求他住院,他没钱,就回来了。
  “为什么不帮我。”他问。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叫板过,无论是她如何欺负他、挖苦他,都没有和她一般见识。
  可那次,他破天荒地质问她,眼神幽深可怕得吓人,连带着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她在楼上,白裙蹁跹,像个天使。
  他多么渴望得到天使拯救,却没想到天使希望他下地狱。
  这段过往跨越十几年又清晰地复现在关谈月的脑海里,面前的两张脸重合在一起,构成了现在的魏赴洲。
  长大了的男孩等比例复刻,依旧是浑身颤抖,眼角噙着泪,一声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帮我?!”
  关谈月回答不出来,被他死死捏着脸,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男人气到了极点,像是要把这些年全部的怨念都发泄出来,一把将关谈月抱起,猛放在钢琴上。
  错乱的琴键声不断,把关谈月吓了一跳,脊柱磕在钢琴罩上,磕得她生疼。也就是这一短暂地走神,魏赴洲已经撕开她的衣服,强硬地吻上来。
  滚烫的吻落下,从她的眉眼游走到她的唇,再到她的雪颈。男人失了理智,贪婪地吮吸每一毫,手将她的手腕攥紧,力气大到让她根本挣脱不开。
  关谈月的挣扎淹没在他有如烈火般的吻里,只感觉颈侧又湿又热,一时竟不知是自己的泪还是他的泪。
  就在他将要得逞时,关谈月使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推他,魏赴洲似乎也没想到她力气变得这样大,尚未反应过来时,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啪”。
  “……”
  魏赴洲被打懵了。
  关谈月揽着自己被扯坏的衣服,哭得像泪人:“你混蛋!”
  男人后知后觉,没再有多余举动,眼神从混沌渐渐变得清明。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想报复我,让我家破产么?”
  她再也忍不下去,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魏赴洲也总算知道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他不敢相信她说的话,瞳孔骤缩,整个人失力地退后两步,宛如将落未落的枯叶。
  “你……都知道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关谈月没回答,捂住脸,痛苦地放声大哭。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他跟魏赴洲其实是一类人,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没把曾经犯下的过错当回事。
  他简单地以为,关家那样对他,他就一定要报复回去,他想得到的东西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得到。
  她简单地以为,自己曾经对他造成的伤害,他说不在乎,那就是真不在乎。
  他们的倔强、傲慢、无礼、强势、偏执,构成了他们全部的爱情。
  可惜这爱情都是负面的,没有被真正的温暖和喜悦浇灌,自然只会生长出一朵充满戾气和毒瘴的花。
  现在,他们扯平了。
  她那样伤害过他,他也这样逼迫报复了她。
  堪称两不相欠。
  几乎一瞬间,关谈月就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到最幸福的那段时光了。
  她止住哭泣,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道:“魏赴洲,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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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补了一段……涩涩的,不影响观阅
  第74章 “你们这才结婚不到一年,不……
  魏赴洲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他是不会同意离婚的, 在未来不久的一段时间里,也都在和她做对抗。
  他依然可以用很多龌龊的手段,比如继续把她关起来, 找保镖跟踪她,不让她单独出门;在家安装许多定位器和监控,时刻检测她的行踪和一举一动;又或者他什么都不干了, 公司不要了, 钱也不要了,每天就蹲在家里盯着她——也不是不可能。
  魏赴洲什么都不在乎, 他只要关谈月。于是他就真的这样做了,又变成以前那个面部可憎的样子,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留在身边。
  本以为故事的结局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关谈月一哭二闹三上吊,魏赴洲不肯退步,关谈月最后妥协。然而时日一长, 魏赴洲就发现, 这一切根本不是这样。
  关谈月的人生没有为此发生丝毫的改变, 甚至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变得不再挣扎,不再哭闹, 更没有心情和他吵架。她内心平静得像一摊死水,完全没有波澜。有时,看他因为离婚而发疯,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天,好像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影响她努力生活的决心。直至半个月过去,平静的生活忽然被打破,关谈月没去工作室, 她辞职了。
  与此同时,一份来自国外的专递寄到家中,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原来她在前几天申请了专业重读,并通过了笔试面试,魏赴洲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通过,却知道这很不容易。
  关谈月那天心情不错,拿着那份录取通知书走到魏赴洲面前,跟他说她要去英国读书了。她希望他不要妨碍她的学业,并尽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魏赴洲看着那份录取书,只觉得刺眼,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躲得掉么。”
  “我不觉得咱们俩这么耗着有什么意义。”关谈月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我们的故事,早就应该结束了。”
  魏赴洲像是被刺激到,眼神犀利地朝她撇来,站起身,猛地攥住她的手:“我不信,我也不接受。你就这么放弃了,你要当逃兵?关谈月,你怎么忍心。如果你还恨我,我给你道歉,是我罪孽深重,我不得好死,或者你让我怎么补偿你都行……就是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