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高台上的武官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嬉笑着看向演武场,目露期待。
  坐在上首的庆王笑了笑,低声对咸德帝说:“皇上,今天看点不一样的。”
  听他这样说,咸德帝回过神来,坐直身子,缓缓捻动着冷玉扳指,饶有兴致地道:“皇兄,有什么不一样的?”
  庆王低笑道:“以前都是将宫女和虎豹关在一起,少了追逐的乐趣,今天就把老虎放出笼子,看看那宫女能活到几时。”
  话音落下,便见两个侍卫上前将铁笼的门打开,之后两人便快步离开,锁上了角门。
  刹那间,铁笼内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黄黑相间的身影猛地从笼中窜了出来。
  看到那老虎跃出铁笼,宫女吓得膝盖一弯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一边惊恐地喊叫着,一边绝望地看向看台上的贵人们。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哄堂笑声。
  似乎那宫女越恐惧,便越能激发出他们的兴致。
  有个武官大笑:“喂,别跪在那里,快跑起来!”
  那宫女手脚并用在地上滚爬,嘶哑地哭喊着,“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
  咸德帝皱了皱眉头,庆王见状,忙道:“这声音聒噪,下次把宫女的嘴封上。”
  听到那宫女的声音,饥饿已久的老虎眼中顿时冒出精光。
  它威风凛凛地抖了抖身上的皮毛,吼叫着朝那宫女扑了过去。
  宫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爬起来踉跄着往前跑去。
  看台上又爆发出大笑声,有人道:“来,打赌打赌,看她能撑到几时。”
  “我赌一炷香的时间。”
  “我赌两炷香的时间。”
  “我看她挺能跑啊,比之前的都机灵,干脆赌半刻钟!”
  看到那些营卫武官嬉笑作乐,雷震虎圆目怒睁,忍不住低声骂道:“一群狗娘养的混账!”
  宫女跑了一会儿便体力不支,膝盖一软,扑通倒在了地上。
  老虎盯着倒地的宫女,猛地向她扑去,喉咙里滚出吼声,如闷雷般在演武场回荡。
  雷震虎不忍直视,双手紧握成拳,用力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他察觉身边一空,好像贺大人不见了。
  他陡然睁开眼睛。
  只见千钧一发之际,贺晋远从高台一跃而下,跃下的同时,顺势扯下了看台旁悬挂的红色帷幔。
  那帷幔以锦缎织就,被他反手一拧,便成了一条结实的长绳。
  老虎的前爪已搭在宫女的肩头,血盆大口张开,尖利的虎牙下一刻就要咬断她的喉管。
  贺晋远疾步奔去,手中帷幔拧成的长绳腾空抛出。
  瞬间之后,老虎的脖颈被绳索套住。
  长绳瞬间绷紧,虎口迸发出一声怒吼。
  到嘴的猎物近在眼前,老虎拼命往前挣去,却被绳索死死牵制。
  看台上的武官们都惊得目瞪口呆,咸德帝也敛了神色,正襟危坐,意味不明地盯着演武场。
  有人大声道:“那是贺大人吗?他不要命了?”
  “贺大人想徒手制服老虎?我看他太自不量力了吧!”
  “啧啧,今天有好戏看了,如果贺大人能制伏老虎,老子佩服他!”
  演武场上,猛虎挣脱绳索不得,很快掉转头来,嘴里发出雷鸣般的虎啸,挥起一双利爪,朝手拿绳索的人扑去。
  贺晋远眸中映着老虎黑黄相见的精壮身形。
  他神情平静,似乎早有预料,手中的长绳随之一转,快速绕到它的身后,闪电般飞起一脚,踹中那畜生后腿的要害之处。
  巨大的力道袭来,老虎低吼一声趴在了地上。
  趁它踉跄着从地面跃起时,贺晋远再度收紧手中的绳索。
  老虎被硬生生压回地面,四只虎爪徒劳地拍打着地面,那绳索越勒越紧,它挣扎不得,只得匍匐在地,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看台上的人震惊不已,情不自禁地拍手称绝。
  “我还从未见过能这样制伏老虎的!”
  “贺大人,今天真是让我等开了眼界!”
  “虎口夺食!贺大人瞧着清隽温润,竟这般威猛,以后他忠毅营想争什么军务,我可不敢跟他抢!”
  “以前只知道他是状元,没想到武力也这么厉害!别说你,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敢跟他抢东西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咸德帝不自在地转了转手中的冷玉扳指,眸光闪烁不定。
  纷乱热烈的掌声中,萧世子拂袖起身,道:“皇叔,既然贺大人已经制伏了老虎,就莫要再伤宫女的性命了。”
  咸德帝淡淡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关心宫女,朕的爱宠都快被长风勒断气了,是朕的爱宠重要,还是宫女的性命重要?”
  萧世子沉默片刻,低声道:“皇叔,皇祖父在世时,常教导我们爱民如子,皇祖父的忌日快到了,祭祀之前不宜杀生。”
  良久,咸德帝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吩咐道:“既然世子为她求情了,就留她一命,把人放出宫去吧。”
  另一边,雷震虎回过神来,激动得从看台上一跃而下,几步跑了过去。
  “贺大人,卑职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着,他便从贺晋远的手中接过绳索来,与几个侍卫一起,合力将那老虎重新关进笼子里。
  不一会儿,萧承玉命人来给贺晋远传话。
  知晓萧世子已为宫女求情,贺晋远便对宫女道:“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宫女劫后余生,身体还在瑟瑟发抖,感激地跪地重重磕了个响头,眼含喜悦的泪水离去。
  演武场这边散场,贺晋远要离开时,萧承玉叫住了他。
  许久不见,再次见到,看到他的眼睛已恢复如常,萧世子很是高兴,也很是感慨。
  “长风,如果盈盈还在的话,知道你的眼睛复明,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贺晋远沉默片刻,道:“世子,郡主的尸骨找到了吗?”
  萧世子眼眶泛红。
  昭华郡主对外声称生病早逝,但只有他们知道,妹妹是在坐马车回城的路上,意外落入水中而亡。
  意外发生以后,他派人几乎打捞遍了整条河,却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身。
  他勉强笑了笑,道:“为她立了衣冠冢。父王母妃一直深陷悲痛之中,关于盈盈的事,我们从不敢提及。这些年,我极少去探望你,也是怕勾起他们的伤心处,还望你谅解。”
  贺晋远道:“世子何必这样说,郡主遇到意外,我却什么都没做,已经深感惭愧。”
  萧世子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道:“不要自责,你那时眼睛失明,尚处于危险中,如何能帮我?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听说你的夫人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我想,盈盈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会衷心地希望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
  想到最后一次见面时,郡主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贺晋远沉默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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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散去,姜忆安抱着木匣从苑中出来时,一眼便瞧见了立在马车旁的那道熟悉身影。
  看到她,贺晋远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姜忆安也加快步子走过去,与他携手一同登上马车回府。
  马车缓缓启动,距离西苑越来越远,姜忆安收回视线,看向放在面前的木匣。
  她深深凝视着那匣子,神色说不上不悦,也说不上平静,纤长的秀眉微微蹙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似在思忖什么。
  车内寂然无声,看着那有几分熟悉的木匣,贺晋远道:“娘子,里面可是我过去的笔墨?”
  姜忆安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贺晋远默然片刻,眉头拧紧:“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东西?”
  姜忆安伸手拨开木匣的锁头。
  咔哒一声,匣盖打开,最上面放着的郡主画像,赫然出现在眼前。
  瞬间了然萧奕邀请他们夫妻二人参加这次赏花宴的目的,贺晋远眸中闪过一抹冷光,长指悄然紧握成拳,用力到指节青筋暴起。
  他眉头紧锁,久久沉默后道:“可是有人告诉娘子,郡主是我深藏在心底的人?”
  姜忆安微微一笑,道:“说这话的高大人已经被我揍了,夫君放心,我想,以后不会有人再做离间我们夫妻的事。”
  贺晋远倏地抬眸看向她,唇角抿直。
  自上车后,她没有如往常那样同他说话,也没有亲昵地靠在他的肩头。
  甚至,她都未曾看过他几眼,而是一直盯着那只匣子发呆。
  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默然片刻后,低声道:“那娘子能否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听到他的声音罕见得有些不稳,姜忆安奇怪地看他一眼。
  “夫君以为我会介意吗?你想多了,我怎么会介意这个呢?”
  贺晋远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听到她语气轻快地说:“以前我在清水镇时,镇上的李大牛打猎是一把好手,他常跟着我和叔父一起进山打猎,那时我还想要嫁给他呢,可惜他去从军了,后来便没有了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