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总是这样,一下了主播台就原形毕露。宁柠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嘻嘻地扑上来,竟有些恍惚,不由投去一个眼神,满是“你在干嘛啊”的嫌弃。
  可对面两人根本没注意到。计言铮伸手稳住谢稚才,手顺势搭在他腰上,轻声打趣道:“新闻室重地,哪轮得到我偷偷摸摸?”
  谢稚才也笑了。他早就注意到计言铮在门外,也留意到宁柠和他聊了许久,他知道她对他好奇,所以这才慢悠悠走过来。
  此时窗外,太阳已经彻底落进城市楼宇之间。暮色顺着落地窗爬上玻璃,蚕食着最后一缕鎏金余光。
  谢稚才余光掠过新闻室墙上的滚动屏幕矩阵,他不常自诩是工作狂,但他自认是个尽责的新闻人,他热爱新闻,也爱站在演播台前,盼望着每一个即将到来的直播。
  只是今天,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为一个即将到来的假期而感到快乐。
  离开新闻室、与宁柠挥别时,谢稚才回头看了一眼那间浸没在熔铁般天色中的播报间。他想,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会不同了。
  走在长廊上,他靠得计言铮很近,指尖擦着彼此的手背,稍一挪动就能十指相扣。他好希望现在就能正大光明地,拥住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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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阿铮心里有事的时候还是有点明显的,就是成成都没看出来
  有点期待下次场景回到世晖会是什么样了呢。预告:会小痛痛的。
  第46章 正确的时刻,就是现在
  “这里是机长广播,各位早安,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我们将在四十分钟后降落在休斯顿乔治布什洲际机场,当地时间上午九点二十六分,预计比原定时间提前二十二分钟。”
  广播里传来温和的男声:“目前休斯顿正飘着典型的九月小雨,地面温度79华氏度,大约是26摄氏度。”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雨滴被气流击打着汇聚在舷窗上,拖出一条条微颤的水线。谢稚才把额头靠在微凉的玻璃上,透过稀薄的雨幕,依稀能看见休斯顿运河缎带般蜿蜒的轮廓。
  “醒了?”
  身后传来计言铮的声音。他已经换上剪裁利落的衬衫西裤,剃须后的薄荷气息清爽又熟悉。
  “半梦半醒。”谢稚才有些沙哑地回应,虽然他躺着睡了一阵,但到底不是在家,精神总是不太安稳。
  计言铮俯身,手指轻蹭过他眼下微微发青的痕迹:“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谢稚才顺势闭上眼,嘴角扯出一点懒懒的笑。等商务舱的灯光逐渐亮起,他才慢吞吞起身,拎起脚边的西装和洗漱包,朝盥洗间走去。
  窗外,休斯顿的细雨还在下,薄如雾,悄无声息地洇过机翼。
  机场外迎接他们的不是谢家三口,而是两辆黑色商务车。一辆载着行李直接前往谢家别墅,另一辆则将他们送往市中心的律师事务所,他们需在此完成婚前协议的最终确认。
  后天清晨,他们就要去哈里斯县书记办公室申领结婚证。
  至于婚礼场地,选在离市中心半小时车程的法式城堡庄园。八英亩私产,雕花壁炉、大理石地板、水晶吊灯一应俱全。花园已经布置得井井有条,树篱修剪成规整的几何迷宫,像精心计算出的浪漫。
  其实最初,他们更钟意的是市中心那处工业风场地——裸露的钢结构横梁、落地玻璃幕墙,外面就是休斯顿清晰可辨的天际线。
  可最终还是父母们,尤其是两位母亲,一锤定音地坚持了花园婚礼。谢愈显则打趣道:“榕港的夜景不够你们看?还稀罕德州的铁盒子?”
  尽管协议早就谈妥,两人在每一页“signhere”标签旁签下名字,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
  推开律所那扇厚重的铜框玻璃门时,谢稚才感到国际航班带来的深层的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他恍惚地想,原来,把一生和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只需要几十个签名吗?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北郊的一处静谧社区。深色车身在浅色的别墅群中穿行,看上去格外醒目。
  计言铮下车时,一股不真实感扑面而来。
  混着松针和青草的湿润气息在空中弥漫,像某种被时间淡化后的记忆。七年前,这里曾堆满蓝白驯鹿灯,如今只剩刚割过的草坪,青茬拂过裤脚。
  前院尽头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谢幼敏穿着短打家居服,一路小跑地冲了出来。
  “阿铮哥哥!”她停在计言铮面前,像是才想起什么,又故作矜持地转了个身,接着扑向自家哥哥,撒娇的尾音拐了三道弯:“哥——哥——!”
  谢稚才一边接住她,一边皱着眉:“能别再这么叫他了吗?肉麻死了。”
  谢幼敏一脸疑惑:“那我该怎么叫?我中文不好啊!”
  计言铮和谢稚才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嫂子?姐夫?怎么看都不合适。
  这场景,说不上来该用哪种称呼才合逻辑。谢稚才叹了口气,妥协道:“那……还是叫‘哥哥’吧。”
  “好耶!”谢幼敏立刻挎住他们的胳膊,欢天喜地地把两人往屋里拖。
  刑柳和谢愈显在屋里迎接他们,这一次,计言铮也收到了一个拥抱。
  “你们的箱子已经搬到楼上了,不过……”刑柳笑着看着他们,“你俩打算一起住,还是怎么安排?成成那张床也不大,两位大小伙子挤在一起,怕是有点辛苦。”
  余光里,谢幼敏一边偷笑一边对谢稚才挤眉弄眼。谢稚才强忍着掐她一把的冲动,喊了一声:“妈!”
  计言铮倒是一派从容,说:“这次该我住客房了。”
  他这话一出口,屋里五个人互相看了看。最终是刑柳开口:“这哪有什么‘该不该’的?”
  “该的。”计言铮牵起谢稚才的手,边往楼梯走边说,“我欠成成的。箱子在哪儿?我去搬。”
  谢稚才耳根泛起一片红晕,在转角的阴影里,家人看不见的地方,那抹红终于毫无顾忌地烧透了脖颈。
  晚上在家,三个孩子在厨房里帮着爸妈打下手,晚餐是满满一桌五菜一汤。
  这七年里,兄妹俩离开家后,别墅翻修过一次,格局和风格都有些变化。大家轻松地聊着这些年的点滴变化,计言铮忽然想起什么,问:“neo家还在附近吗?”
  筷子在谢稚才指间一滑,谢幼敏看了看计言铮,又瞥了她哥一眼。只有不知内情的刑柳舀着冬瓜汤,笑着答:“你还记得neo呢?他父母还在,neo现在在波士顿工作,只有圣诞节和感恩节才回来。”
  计言铮点点头,没再多说,继续夹菜。
  “去年圣诞他就回来了,”谢幼敏补充道,“又送了他妈妈做的派和曲奇,我们还打了场篮球赛呢。”她转头看向谢稚才,“他还问起你,可惜你不在。”
  “可惜。”计言铮夹起最后一块菠萝咕咾肉,随口重复了一句。
  谢稚才猛地转头,筷尖悬在青椒炒鸡蛋上:“谁可惜?”
  “可惜你没吃上甜品。”计言铮淡定地咽下食物,回答道。
  谢稚才对他做了个假狠的表情,谢幼敏则一脸天真地问:“阿铮哥哥这就是‘妻管严’吧?”
  “是夫管严。”这句纠正几乎与谢稚才踢向她小腿的动作同时响起。
  圆桌另一头,谢愈显和刑柳对视一眼,满是困惑。
  舟车劳顿,第一晚两人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因为时差,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
  计言铮换好衣服出门晨跑,谢稚才则和谢幼敏一边斗嘴一边打扫屋子。可到了午饭过后,时差反扑上来,两人困得不行却又不敢睡,只能想办法打发时间。
  确实有些事可以让人忘了犯困,但爸妈和妹妹都在家,要是真做了点什么,恐怕得出事。
  谢稚才没忘了损他一句:“那之前你姐还在楼下订婚呢,你怎么干得出来?”
  计言铮大言不惭:“不是炫富,那云履确实够大,隔音够好。”他说着推开谢稚才房间的窗户,外面阳光正好,一扫昨日的阴云,“要不要出去兜兜风?”
  “你困成那样还敢开车?”
  计言铮挑挑眉:“我一上车就精神。”
  他这副说起开车就神采飞扬的样子,以前让谢稚才烦得牙痒,现在却只觉得可爱。他牵起计言铮帽衫的袖子,小声说:“等我五分钟,我去偷我爸前年新买的宝马钥匙。”
  宝马轮胎碾过社区门口的减速带时,车身一震,带起一阵笑声。
  谢稚才和计言铮对视一眼,为这场临时起意的“逃跑”笑得像两个孩子。
  天空湛蓝如洗,计言铮一按下天窗按钮,裹挟着青草香的暖风便灌满车厢。汽车穿过起伏的常绿灌木,德州的秋阳在仪表盘上跳跃着碎金。
  谢稚才伸手按开电台,调到一首熟悉的乡村歌曲,格外应景。
  阳光在计言铮侧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他轻哼着旋律,又忽然叹了口气:“这条公路的限速简直是在羞辱宝马的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