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谢稚才笑着说:“那还是被我爸开,限制得更厉害。”
  余光中,他瞥见后视镜里那条不断延伸的公路,正舒展开来,像一条解开的绸带。他将手掌探出天窗,任风穿过指缝。
  而计言铮则关掉了新风系统,这样就能听见风在谢稚才指尖吹出的哨音。
  谢稚才数不清有多少次坐在计言铮的副驾,但今天,整个世界仿佛被调过了参数,饱和度高了两格,地心引力弱了三分。他感觉自己像是轻飘飘的,几乎要在这个金色的秋日午后飞起来。
  为了婚礼做造型,谢稚才的头发稍微留长了一些,额前的发丝不时被风吹得遮住眼睛。他没去理会,索性闭上眼,任凭周围景色的明暗交替在视野里游走。
  突然,温暖的指尖轻轻掠过他的额头,整理了一下刘海。
  谢稚才感受到计言铮的触碰,似乎带着柏油路晒过后的温热气息。那一刻,一种过载的酥麻感悄然涌上胸腔——这就是所谓的“正确的时刻”吧。大概就是现在。
  谢稚才把眼皮闭得更紧了些,生怕一睁开眼,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他们一路开得很远,直到太阳不再那么炙热,车停在了水塔投下的菱形阴影里。
  谢稚才仰躺在被放平的座椅里,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让他想起他们婚礼请柬。
  他忽然翻了个身,转向计言铮,问:“对了,今天我妈问我,我们‘一点旧,一点新,一点借来,一点蓝’,准备好了吗?”他挠了挠头,“我们还需要准备这个吗?我妈也不确定。”
  somethingold,somethingnew,somethingborrowed,somethingblue——最初是源自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一首传统童谣,后来成为西方婚礼中流行的习俗,是新娘需要一件新的、旧的、借来的、蓝色的物品,能得到好运。
  计言铮却一点也不惊讶:“我都准备好了。”
  “啊?你怎么准备了?这不是新娘准备的吗?”
  “所以你觉得应该是你来准备?”计言铮微微侧身,姿势依然端正,但他突然俯下来,影子斜斜地覆在谢稚才的脸上。
  谢稚才瞪了他一眼:“你不要狗咬狗啊!”
  “中文不懂就别乱用。”计言铮轻笑着捏了下谢稚才的脸。这一天,他看着谢家兄妹大大咧咧地打闹,忍不住手痒,也上起手来。
  谢稚才挡开他的手,坐直了些,问:“你到底准备什么呀?”
  计言铮笑着问:“外婆送给你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谢稚才撩起袖子,露出腕间那条镶嵌着蓝宝石和钻石的白金手链。他愣了一下,看着那抹幽蓝色随着脉搏轻轻颤动,忽然恍然大悟:“哦!这就是‘一点蓝’吧?”
  “嗯。”计言铮轻轻摩挲着谢稚才腕间的蓝宝石,语气温柔,“我跟施明润借了她老公婚礼上戴的袖扣,他们说从上一个新婚夫妻那里借一点,能带来好运。虽然传统婚礼上应该是新娘准备这些东西,不过我们俩开玩笑归开玩笑,计较这些也没意思,反正我们一起分享就好。明天去城里给你再买一副配套的袖扣,就当‘一点新’吧。”
  说完,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握住了谢稚才的手,十指紧扣。
  走到这一步,谢稚才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似乎成熟了些,但计言铮的细心和无微不至,总让他感觉自己还是不够。
  他看着手链在车厢里映出的粼粼波光,轻声问:“那‘一点旧’呢?”
  计言铮微微一笑,松开谢稚才的手,从置物筐里拿出手机,卸下手机壳,从中抽出一张塑封片。
  谢稚才接过那张照片,仔细看着,塑封膜在夕阳的照射下着虹彩,暗紫色的花瓣像蝶翼般蜷曲着。他将它反复转动,看得有些出神,喃喃道:“是圣诞玫瑰。”
  “铁筷子。”计言铮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我从工具房出来,你已经不见了。然后我看到你妈妈种的那株圣诞玫瑰被你踩坏了,可能是你跑得太急没注意到。”
  谢稚才低下头,没有回应计言铮提起的他那晚的慌乱,只问:“然后呢?”
  “我能怎么办?”计言铮带着些许无奈地笑道,“等着被你妈问吗?我只好悄悄收拾了,扔进邻居家的垃圾桶了。可是它开得真好,我没忍住,摘了一片花瓣下来。”
  冬夜的寒风侵人,计言铮怀着秘密悄然进屋。那片花瓣被夹在他带来的书中,随他跨越大洋,最终来到榕港。岁月带走了花瓣的水分和香气,唯有暗紫色的脉络愈发清晰。
  它静静地躺在计言铮璞园卧室的书架上,直到上个月他决定把它塑封保存,随时都能携带。
  他注视着谢稚才指尖那片花瓣,仿佛能回忆起那晚,看到那株散落的圣诞玫瑰时的遗憾,那份不舍,就像不舍他怀中的谢稚才。
  他说:“这就是我们的‘一点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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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还有宝宝记得在璞园那章,计言铮和他爹吵架以后回房间从书架上把花瓣拿出来吗?
  2.搜一下cartier的tennis蓝宝石手链,大概就长那样!
  3.哦!这下知道我的笔名是怎么来的了呀!
  4.一定是遵守各种传统,小两口才度过了婚姻危机
  第47章 你叫我最快乐
  第二天,计言铮和谢稚才准时出现在哈里斯县书记办公室,申领了结婚许可证。72小时的等待期过去,第四天清晨,秋色清朗如洗。
  谢稚才从衣柜深处拿出那套熨烫得整齐的灰色法兰绒三件套,领带系了三次,才算是满意。正准备出门时,迎面碰上了走廊对面慵懒出来的计言铮,一身黑t恤勾勒出他那修长的腰身,休闲裤的裤脚随意地卷着边。
  “你怎么不换衣服?”谢稚才皱了皱眉,问他。
  计言铮淡笑着走近,带着一股鼠尾草的须后水味:“怎么?你打算穿着这一身去吃早饭吗?”
  谢稚才这才恍然大悟,回过头准备去换衣服,却被计言铮一把拉住了手。“好了好了,你一会儿拿餐巾塞住领口,吃得小心点,不要弄到身上。对了,要不要我喂你,成成?”
  谢稚才脚步一顿,皮鞋几乎踢到了计言铮的身上,险些把他推下楼梯。计言铮眼疾手快,小腿猛然绷紧,巧妙避开了那只鞋的攻击,居然还笑了出来。
  餐厅里,谢愈显、刑柳和谢幼敏目瞪口呆地看着,穿着法兰绒西装的谢稚才,竟追着一身家居服的计言铮,足足追了整整一个楼梯。
  而这两个幼稚小孩居然今天要去注册结婚!
  一辆黑色商务车载着五口人前往市政厅,车厢内气氛轻松又有些随意,忽然,刑柳拍了下额头:“糟了,怎么今天连个摄影师都没带?婚庆公司都忘了安排?”
  计言铮和谢稚才都愣了愣,谢稚才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他们只管婚礼的部分。”他看了看计言铮,“要不让小敏帮我们拍几张?”
  “可以吗?”谢幼敏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拿出了手机。
  就这样,一路吵闹中,他们终于到了市政厅的台阶下。距离预约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楼上那位公证法官已经在等着他们。
  谢稚才愣了一下,眼前的这一幕仿佛定格成了永恒。
  他回头看了一眼镜头后的父母和谢幼敏,又转回去,望着计言铮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是惊讶,是困惑,还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他点点头,牵住了那只向他伸出的手。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的声音都变得遥远,甚至秋风也在这一刹那停滞。谢稚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崭新的起点上,所有的未来都在此刻交织成了未知。
  然而,这份静谧并没有持续太久。
  晚上,夜幕缓缓降临,谢稚才坐在他的卧室中,望着手中的结婚证书,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纸张,突然间被一种恍若隔世的情感攫住。
  他和计言铮不过是在法官面前宣誓,领取了结婚证书,拍了几张合影,然后回家后郑重其事地把证书放进了行李箱夹层中。原来,婚姻的缔结竟是如此简单,简单到让他一时难以反应过来,仿佛所有的仪式和承诺,只不过是命运一纸空白的填充。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这一切的转变。婚姻对他来说,曾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概念,直到今天,它在无形中就这样突然降临,带着些许不可避免的沉重。
  计言铮走进后院时,初秋的风正掠过新修的草坪。
  谢稚才坐在铸铁凉椅里,运动裤包裹的双腿弯曲在胸前,旁边的木桌上,静静放着一罐啤酒,凝结的水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玻璃门轻轻发出一声吱呀,计言铮低头看着谢稚才,轻笑道:“新婚之夜,一个人喝闷酒?”
  谢稚才瞥了他一眼,表情似乎严肃,却又带着几分调侃:“哀叹一下我单身生涯的结束,行不行?”
  他虽然是半开玩笑,但现在确实很需要一个人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