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骨骼比程袤川想象得更细一些,膝盖圆润小巧,皮肤白得透光,唯一的瑕疵是有片青红结痂的擦伤。
  程袤川移开目光。
  再一刷新,评论区粉丝全在喊栗予“宝宝”。
  靠包装出的美好形象,栗予收获了无数粉丝。
  突如其来,某种念头升入程袤川的大脑。
  哪怕之前再讨厌栗予,他也从未有过以牙还牙的想法,也不屑去做。可这股过盛的欲望太强烈,躁动得捕捉不到,在体内放电似的噼里啪啦乱窜,让他坐立不安。
  他们知道栗予的本人实则和社媒呈现的东西相去甚远吗,擅长背后举报组员,阴奉阳违,虚伪矫揉。
  不论粉丝还是程袤山,都该看看栗予的真面目。
  鬼使神差地,程袤川点开栗予的私信,打字,“hi,你也在a市吗?”,然后发送。
  他决定先试探一下。
  程袤川扣下手机,去阳台点了根烟。
  他没有烟瘾,只是单纯喜欢卷烟。拢起烟丝,卷紧封口,很需要细致和专注的过程。
  抽完这根,他去漱口洗手,辛辣的薄荷漱口水刺激着口腔,确保彻底没有残余的烟味了,才从卫生间出来。
  这周程袤川的课没什么作业,只有个小quiz,半小时不到,他答完交卷。
  公主今天还没梳毛,他又按着困得睁不开眼的猫,拿排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理了三遍,确保每一根毛发都蓬松顺滑闪亮。
  把所有能做的都做完后,程袤川真的无事可干了,他坐回床上,拿起手机点开软件。
  消息没有收到回复。
  他不自觉又输了个“hi”过去,气泡后面却跟了个红色叹号,奇怪。
  点进栗予的主页,程袤川重新刷新。
  照片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不太起眼的灰色小字,出现在他眼前。
  屏蔽了你。
  第4章 红色甲油
  “哥^w^”。
  程袤川还以为晃了眼,确认了一遍聊天对象后,他回:“说。”
  要知道,程袤山十岁开始便不再主动叫他哥,除非有事相求。
  程袤山:“能不能帮我个忙(///▽///)”
  异常好声好气,语气谄媚得令程袤川恶心。
  程袤山:“他今天不舒服,胃疼不想吃饭,你帮我点个水果送到这个地址。”
  程袤川没有立刻回复。玖5依程袤山重发了一遍:“哥,可以请你帮我点个水果送到这个地址吗,非常感谢。”
  程袤川:“自己买。”
  栗予不舒服吗。上午下课的时候,他看起来还好好的。
  程袤山:“我的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无法付款呜呜。”
  这条后面紧跟着一张截屏,来自他们常用的一个生鲜软件,购物车被水果填满。
  “买这些就好了,他一个人住,多了吃不完”。
  连栗予一个人住都知道了。
  程袤川粗略地扫了眼,有淡雪草莓、雪之佳人和龙眼,量少但贵,全挑的这边不太常见、价格也高的。
  莫名暂时不太想理程袤山,他又切回栗予的主页。
  刚刚被拉黑的那个账号程袤川已经摸索着注销,又重新注册了新的,这一次,他谨慎地只点了个关注。
  还是那些色调朦胧的照片,充斥着极端主观的栗予个人审美。他有个新发现,在栗予端着抹茶的那只手上。
  他的无名指,涂了红色指甲油。
  程袤川的手指扫着屏幕来回刷新,烦躁愈演愈烈。
  线下装不认识,线上无端拉黑。栗予的每一步行为,都精准地踩住了他界定冒犯的那条红线,而刚好他不算一个友善的人。
  哪怕去年挂科的时候,程袤川也只是镇定接受明年需要重修的事实,并认为未来和栗予不会再有任何联系的可能。
  可栗予却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程袤川的牙根一阵酸痒,有什么东西按捺不住,在某处蠢蠢欲动。这感觉他尚且理不明白,但前所未有地清晰确定了另一件事。
  至少栗予应该付出代价。
  意识到什么,他又回到和程袤山的聊天窗口:“他让你买的?”
  指那些售价不菲的水果。
  程袤山:“怎么可能,他才不是那种人。”
  “你们进展好像不错。”
  罕见地,程袤川主动关心起他的感情进度,连日常冰冷的态度都软化了一些。
  程袤山回了个捂脸害羞的表情包,“真的,我感觉指日可待了。”
  没等程袤川进一步套他的话,他自己就漏勺似的发来新的聊天截图。
  对面还是栗予没错,但界面既不是微信、也不是栗予做博主的那个平台。
  程袤川:“这是什么?”
  程袤山得意洋洋:“他的小号,我们平时一般在这儿聊。他只要在线,都会秒回我。”
  程袤川沉默,然后转手把截屏丢给了chatgpt,询问是哪个软件。得知结果后,他下载注册关注,一气呵成。
  “你怎么知道他小号的?”程袤川又问。
  程袤山:“他前两年发过,我把他的大号翻到底了。”跟着一个侦探小狗表情包。
  程袤川:“真恶心,stalker。”
  程袤山:“滚我是明恋!!!”
  不过程袤山最终没能买成水果。
  因为程袤川发现,栗予给的地址是假的。
  他在谷歌地图里仔细检索了一番,发现地址是由一条真实存在的街道加一个莫须有的门牌号拼接而成,确实真伪难辨。
  他心道栗予还不算太蠢,知道不能向网友透露真实的个人信息。
  他拍了拍程袤山:“还说自己不是stalker。”
  程袤山惨遭欺骗,已然芳心大碎,直接不回程袤川了。
  南半球的冬夜潮湿、寒冷、漫长,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静夜中,程袤川伫立在阳台,呼出的白雾弥散冷风里。
  回到房间,他点进栗予的主页。
  虽然已经决定好好报复一番栗予,但具体怎么折磨这个人他还没有详细计划,于是来到这里,试图寻找一些灵感。
  比起大号,小号更加没有特别之处,一天数条,像电子版的日记本,充满流水账,毫无吸引力。
  最新的更新是一句没头没尾的“太痛了(っ),好想摘掉,但又舍不得。”
  没有主语没有配图,程袤川看不懂。
  底下有人亲昵地评论:“吹吹。”
  程袤川不由皱眉。
  什么痛,怎么摘,吹哪里。
  他花了两分钟熟悉整个主页界面后,搜索“痛”和“摘”这两个关键字,但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奇妙的是,小号的内容完全不配图,但除了一只猫。
  这只名叫blues的男性田园猫,眼睛半眯,毛色灰蓝,面庞肥圆。
  栗予的相册被这只猫的大脸充满,各个角度不同距离,猫全是同一个表情,看起来慵懒而无吊所谓,但栗予拍得乐此不疲,不难看出他有多喜欢这只猫。
  仿佛鬼上身一般,程袤川打开房门,走向猫爬架。
  他揪起呼呼大睡的公主,把手机怼到公主面前,咔嚓,拍下一张照。
  然后点开栗予的私信界面。
  第5章 穿孔圣体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栗予看了眼文身店的窗外,天已经黑沉。
  店长周炎正在里面收台,今天是个大图,足足做满六小时。
  他过去帮忙收垃圾,“哥,我来吧。”
  周炎道:“不用,我这就好了。”又腾出手,习惯性拍了把栗予的肩,“下班了,回家吧。”
  周炎有一米九,身架精壮,栗予身体一歪,差点被他这一巴掌砸进地里,不过嘴里还是乖乖应道:“好,谢谢哥,那明天见。”
  出了工作室,栗予向轻轨站走去。
  这里离他家不远,只有两站的距离,上下班很方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去轻轨站需要经过一段照明很差的小路,他需要把手电筒开到最大,才能勉强看清。好在现在手机都自带手电筒,比他小时候方便许多。
  栗予有遗传性的夜盲症,和他妈妈一样,一旦没有光源,视野便一片漆黑,所有东西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不过他整体视力受到的影响比较轻微,日常生活没什么障碍,日常只需要注意用眼、定期检查,病症恶化的概率很小。小心翼翼地走完这段路后,轻轨站近在眼前。
  地图上显示车还有八分钟到,栗予坐上长椅,借着车站的照明,写起明天的日程安排。
  上午十点,学校有节讲座,下课后去周炎那里练几个小图,傍晚回家,给周五要交的一份报告收尾。还有个快递在邮局要去取,冰箱里鸡蛋只剩三个了,可以顺路去趟超市。
  他缩在长椅一角,蜷起腿垫在本子底下,思考时喜欢咬住笔的末端。
  在周炎的纹身店里开始当学徒,是两个月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