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慢吞吞的老婆婆老爷爷三两成对,走去娱乐室打牌,唱歌,画画,做手工。剩下夏承越一人,逛了一圈没找到方竟遥。
  最后是黄护士说方竟遥身子脏了,要回房间,洗个澡。
  靠,他给方竟遥按摩,嫌弃他脏?
  夏承越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心里盘算着等下走到方竟遥,把这瓶精油扔到方竟遥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
  哪知,他走进方竟遥的房间,没见到方竟遥,只好把精油放在床头柜,忽然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一个略微熟悉的男声,紧接着是方竟遥的声音。
  男人:“方竟遥,让我摸摸你,我喜欢你。”
  方竟遥:“我也喜欢你,你碰我时,我都快in了。”
  夏承越刚走到洗手间门口,猛地顿住,拖鞋底蹭过地板发出刺啦声响。
  他瞪大眼睛,嘴巴惊愕地张开,如同被突然按了暂停键的木偶,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方竟遥在精神病院里藏男人?
  两人正在不知天地为何物?
  第18章 方竟遥,我喜欢你
  里面的人好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立即打开门。
  方竟遥的眸子如淬了冰霜,直到看清眼前人是夏承越才舒展眉眼,挡住洗手间,“有事吗?”
  夏承越冲上去,一手推开方竟遥,在洗手间里扫视一圈,“你在里面藏人吗?我刚刚怎么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
  方竟遥垂下眸子,眼里晃过一丝不自然与心虚,嗓音里夹带着不均匀的喘息声,“我在练台词。”
  “我劝你最好不要在医院搞东搞西,别到时候被人拍下来,让你身败名裂。”
  夏承越半信半疑地审视他,毕竟哪个电影会拍“方竟遥,让我摸摸你,我都快硬了。”这种恶心的台词。
  吐了!
  “夏承越——”他沉下眸子,退后一步,声音清冽而缓长,“别靠近我。”
  “哇,”夏承越气笑了,深深吸气,故意往前走一步,“你以为我想靠近你,晦气,老子还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你,还不是你个王八蛋,把精油落下,没人愿意帮你拿。”
  夏承越说话的声音高亢了几倍,怒火腾腾,踢着拖鞋,骂骂咧咧地离开方竟遥的房间。
  方竟遥松弛下来的目光凝聚在床头柜上的那瓶精油,打开一闻,淡淡的橘调在鼻息萦绕。
  刚刚按摩时,夏承越的指尖划过他后背,肌肤触感带着星火燎原般,舒服,撩人,让他头脑发热。
  “摸吧,我喜欢你。”方竟遥喃喃道,嘴里哼出来的声音却是在模仿“夏承越”的嗓音。
  “方竟遥,我喜欢你。”
  还不够,这爱不够浓烈。
  那条丢失的灰色毛巾,正藏在枕头底下。他弯腰拿起,掂在手里,摸了又摸,嘴角不觉上扬。
  柔软顺滑,每一根线隐隐炸起,捋顺后,格外乖巧温顺,散发出沉重的皂香味。细腻,勾人,像是一簇簇白色栀子花揉碎,又带着清甜的奶香。
  这条毛巾是不是曾吻过夏承越的头发,蹭过他的脸,擦过他的身体?
  “遥遥”出来时,偷了夏承越的毛巾,藏在他枕头下。
  后来他才听护工师傅说,夏承越丢了一条灰色毛巾。
  他不打算把这条毛巾还给夏承越。
  一时间头晕目眩,层层幻象闪过眼前,他双眸发红,呼吸急促,关上洗手间门,后背抵在门边,不想被人打扰,急不可耐,吻了吻这条毛巾,脸颊蹭了蹭。
  “方竟遥,我喜欢你。”他的嘴里再次发出“夏承越”的声音。
  他闭上眼,沉浸在毛巾的柔软中,想象夏承越的模样,紧紧抱住,“我也喜欢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拖鞋声在走廊回荡着,夏承越越想越烦,心里憋着一口气,尤其想到方竟遥刚刚说不要靠近他,气得他想撞墙,气得他浑身发抖。
  胸闷,心慌,呼吸不畅。
  又要发病了。
  黄护士检查躲在病房里的病人,从病房里走出来,夏承越一边抖着身子,一边走到黄护士面前,哭着告状:“方竟遥藏人,你去抓他。”
  黄护士扶着他,往大厅走去,“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找个地方坐下。”
  “他藏人了,真的,刚刚在洗手间,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还说摸摸之类的话,我不是幻听,黄护士,你要相信我,我没撒谎,他真的……我听到了,你别让别人听到了……”
  他哭得话都说不清,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尤其对上黄护士半信半疑的眼神,急得不行,生怕护士不愿意相信他。
  “别急,我信你。”黄护士安慰他,将他扶着做好,“我把你安顿好,就去捉人。”
  “是真的,我没有幻听,洗手间,万一被别人知道了,他会被指指点点的……呜呜呜呜……我担心他,给他送精油,他还叫我别靠近……凭什么……我都说不送了,我讨厌他……”夏承越不知所云,脑子一片浆糊,完全没了逻辑,歇斯底里地控诉着,“分手这么多年,我凭什么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冷漠残忍对我?”
  他控制不住脾气,在一片绝望的沼泽里挣扎,最后被拖进沼泽,心跳、呼吸紊乱,思绪、理智崩塌。
  “会过去的,他无意的,你只是犯病而已,哭吧哭吧,医生护士都在。”黄护士把他交给另一个护士,“我这就去抓人。”
  说着,黄护士急忙跑到方竟遥病房,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听到夏承越口中的陌生男人声音。
  她推开门,看到方竟遥抱着毛巾,抬起泪眼看她。
  “方竟遥,你犯病了吗?我进去了。”黄护士走进去,用力把他搀扶起来,“来床上坐一会儿。”
  方竟遥把毛巾藏在衣服里,紧贴着皮肤,眼神里藏着潮湿又黏糊的水光,低声喃喃:“我没发病!”
  话音刚落,他皱紧眉头,攥紧拳头,情绪逐渐外放,浑身发抖,亢奋无比,像一颗沉淀已久的炸弹,忽然破开。
  “我没发病!”他无意识地怒吼一声,“我好好的。”
  “遥遥?”
  “我老婆呢?你把他藏哪里了?”
  “遥遥控制住情绪,别发火。”
  “我老婆呢?”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结滚动着压下一声低吼,攥紧的拳头在身侧抖出残影,挥起时,拳头重重带起的疾风砸到黄护士面前。
  第19章 老婆叫我滚
  黄护士侧身猛地一躲,后背贴上冰凉的墙面,指尖探进白大褂口袋。那朵皱巴巴的粉色花被捏在两指之间,正是夏承越丢进垃圾桶的手工戒指花。
  她举着戒指花的手微微发抖,气喘吁吁地说:“遥遥,夏承越做的。”
  方竟遥的病症总是毫无征兆,猝不及防,发病时伴随着暴力,整个人像被飓风掀翻的困兽,在狂躁里还残余最后一丝理智。
  听到黄护士的喝声,他像是一只大狗狗,眼神焕发光彩,紧紧盯着眼前的粉色戒指,抡起的拳头定格在空中,满腔愤怒化为痴缠的欢心。
  他一把夺过那朵小花,闻了闻上面的味道,急忙护在胸口,蹲在角落,拉起贴紧肌肤的毛巾,脸蛋蹭了又蹭戒指花,左右摇晃身子,再贴贴毛巾,好似山坡上随风摇摆的狗尾巴草,嫩绿地明媚着。
  是老婆踩烂的小花。
  午后的阳光撒在窗户边,铁栏切断了光,在地上映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夏承越打了稳定剂后,沉沉睡去,再睁眼时已是次日午后。
  指尖像浸在温水里般绵软,眼皮重得几乎黏在一起。喉间泛着苦涩味,他的意识却仍在云雾里浮沉,耳畔时而响起忽远忽近的摩擦声。
  眼睛一睁,只见方竟遥蹲在自己的床边,一手咯吱窝夹着夏承越的被子,一手握住一根蓝色扭扭棒,做了五个圆圈。
  五环?
  方竟遥仰头,注意到夏承越醒来,把脑袋凑上去,耷拉在夏承越的眼前,撒娇声又软又娇,“老婆,你醒了。”
  那人体温的触感,混着干净的皂香气味,勾得夏承越心中一颤。他想把人推开,却连偏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那抹皂香气息在自己的脖颈边逡巡。
  午后阳光明媚,灰尘在光中飞扬,在方竟遥的身后舞动,照得他的眼睛亮亮的,流光里满是夏承越憔悴的模样。
  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方竟遥这个贱人又来虐待他了。
  两人沉默不语,直直地凝视着对方,方竟遥蹲累了,跪在地上,脑袋趴在他跟前,模样乖巧极了。
  夏承越像根蔫蔫的黄瓜,挣扎着举起颤抖的手指,举起一根手指,懒洋洋地杵在方竟遥的额间。
  “方竟遥,你别来烦我,我累。”
  “我是遥遥,我可以来。”方竟遥得寸进尺,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指,好似迅速裹住夏承越的心口。
  方竟遥的目光胶着在夏承越泛着红艳的唇瓣上,那抹红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愈发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