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李云归对规则尚不熟悉,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陆晚君,眼中带着询问。
  陆晚君接收到她的目光,微微倾身过去,用清晰和缓的语调低声解释道:
  “规则不难。开局时,每人会先拿到一张暗牌,只有自己能看到。”她用手轻轻盖住想象中牌面的动作示意,“然后发一张明牌,亮在桌上,大家都看得见。”
  她顿了顿,确保李云归跟上思路,继续道:
  “由明牌点数最大的人开始下注。后面的人可以选择跟注,出一样的筹码;或者加注,押上更多;如果觉得牌不好,也可以选择放弃,退出这一局。”
  “之后,每轮会再发一张明牌,同时进行新一轮下注。这样反复,直到每人手里有五张牌,一张暗的,四张明的,便摊牌比大小。”
  说到这里,她将几种关键牌型为李云归一一道来,:
  “牌型大小是这样:同花顺最大,然后是四条即四张相同,葫芦即三条加一对,同花,顺子,三条,两对,一对,如果什么都没有,就是散牌,比单张大小。”
  李云归回以一笑,心中已大致有数,她对陆晚君点点头,此时,周云裳已经发好了牌,笑道:“听明白了吗,云归,不明白也没关系,打两局就会了!”
  “是的,先打两局,熟悉一下自然就会了。”
  陆晚君安慰道。
  却不想,两把过后,却是自己成了小丑了,李云归熟悉了规则,加上周云裳有意放水,三个人的牌局不知不觉变成了二打一,玩的虽然是“沙蟹”,因是家人娱乐,便没有用筹码,输了的人脸上贴纸条。
  由彭书禹执行,于是,几把牌局下来,陆晚君脸上贴得便只有两个眼睛能视物了,一来二去,连彭书禹看了都不忍,接下来的牌局中,私下提醒了陆晚君几次,只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何况彭书禹并不善于帮人作弊,因此,就算是李云归发现了不敢拆穿,却也没能逃过周云裳的眼睛,便立刻不乐意,道:“大姐,你以前怎么说的?看牌不说话的是真君子。你现在在干什么?你怎么偷偷帮君君看牌?”
  “是观棋不语真君子。”
  面对周云裳的质问,彭书禹面色不变,不慌不忙地纠正。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
  周云裳连忙点头,看向彭书禹。
  彭书禹看着她这认真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心想,这人平日里总不着调,但凡打牌这样的事上,却是认真无比。
  不由唇角轻扬,道:“那说的是观棋,我们这是打牌,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我本也不是君子。更不必遵守此道。”
  这一番诡辩,莫说周云裳,便是一旁的陆晚君和李云归都目瞪口呆了。在陆晚君心里,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夫人,何曾这般耍赖过。
  “诶!你们听听,你们听听!” 周云裳大为惊奇,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一手拉着陆晚君的胳膊,一手去挽李云归,寻求声援,“大姐这是不是在耍无赖?”
  可这两人谁敢作证,只见一个撇过头去,好像突然看到火炉里冒出金子那般新奇,另一个连连摆手,闭口不言。
  周云裳见寻不到盟友,转而看向彭书禹,见她唇角噙笑,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写着“我便如此,你能奈我何”。周云裳顿时泄了气,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最终自己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彭书禹看着眼前这吵吵嚷嚷、充满生机的一幕,她眼中最后一点清寂也被这满室的暖意驱散。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而陆家小楼内的温暖与笑声,却仿佛能一直延续到天明。
  许久了……陆家许久未曾这样生机勃勃过了。
  牌局在笑闹中又进行了几轮。有了大夫人的“作弊”,陆晚君脸上的纸条总算没有再增加,但之前的“战绩”依旧让她看起来颇为狼狈。
  又一局结束,这次是周云裳输了。她爽快地把脸凑到彭书禹面前:“来吧大姐,给我也贴一条。”
  彭书禹拿起一张裁剪好的纸条,最终轻轻贴在了周云裳的额发上,这时,墙上的大钟刚好敲响,子时初刻了。
  “好了,”彭书禹温和地开口,“岁已守完,今日已是新年,诸位,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众人互相道贺,周云裳虽然意犹未尽,到底不如年轻时候的体力了,她收拾起牌局,李云归起身帮她。
  彭书禹看着她们,对周云裳道:“云裳,你带云归再去看看房间,缺什么今夜就备好。少君,你随我来书房一趟,明日祭祖的事还有些细节要与你说。”
  “是,母亲。”
  陆晚君收敛神色,恭敬地跟在彭书禹身后,走向书房。
  作者有话说:
  嘶,大夫人和周云裳怎么这么……
  我一开始真不是这么想的,噗
  第46章
  平日里认床的李云归来到陆家的第一个夜晚,竟是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下楼,饭厅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见李云归梳洗好,周云裳连连招呼。
  第二日一早下楼,饭厅里已飘散着食物的暖香。周云裳正指挥着女佣摆放碗筷,见李云归梳洗妥当,连忙笑着招呼:
  “云归,快来尝尝我的手艺,今天这一桌子早点,可都是我起了个大早弄的。”
  “周姨,早上好。”李云归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餐点——小巧玲珑的包子、圆润可爱的糯米团子、金黄诱人的鸡蛋饼,还有热气腾腾的豆浆和白粥,无一不是需要费时费心准备的。她心中感动,连忙道谢:“谢谢周姨,这太丰盛,太麻烦您了。”
  “难得高兴,偶尔做一次没什么。”周云裳伸手亲昵地拍了拍李云归的肩膀,只觉得这孩子举止得体,心思细腻,越看越是喜欢,缘分匪浅,“昨晚睡得怎么样?房间里还缺什么不?”
  “睡得好极了,一夜无梦。”李云归如实回答,在周云裳的安排下入了座,目光扫过空着的主位与次位,不禁问道:“大夫人和少君……不用早餐吗?”
  “她们呀,很快就来。”周云裳坐下来,神色如常地盛着粥,语气平淡地接了一句,“少君跪了一夜祠堂,大夫人去看她了。”
  这一番话让李云归吓了一跳。
  她心下愕然,昨晚还好好的,怎的陆晚君就跪了一夜祠堂?这样寒冷的天,青石板的地面,跪上一夜岂是好受的?可看周姨的神色,却仿佛家常便饭,这又是为何?
  这边周云裳与李云归说话时,彭书禹也走进了祠堂。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阴冷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祠堂内光线幽暗,只有长明灯跳动的豆大火焰,映照着层层牌位,陆晚君就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她依旧穿着昨日的长袄,背脊挺得笔直,彭书禹缓缓走近,目光落在陆晚君苍白的脸上,不由心疼,没有立刻叫她起来,而是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母亲。”
  陆晚君终是发觉了身边的气息,干涩的嘴唇微动,发出的声音低沉沙哑。
  “思虑得如何了?”
  彭书禹的声音在空寂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冷,听到她的问话,陆晚君惭愧的低下头,道:“《良友》之事,是我考虑不周,行事鲁莽,险些授人以柄,玷污门风,拖累李家门楣。隐瞒不报,妄图独力承担,致使母亲忧心,是为不孝。”
  彭书禹凝视着她挺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她终于缓缓开口,“君子敬始而慎终,当初你宁死也要踏上这条荆棘之路,何等坚决,又是何等勇毅。既然想定了,便该知道容不得一丝怠慢。可你却举止轻浮,授人以柄,让自己处于险地,这是一错。身为教官总队一员,身为李家未婚夫婿,你本该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却闹得满城风雨,令李家声誉有损,抹黑了自己的军职,这是另一错。你可明白?”
  “晚君明白。”
  这番话,与李成铭当初的话如出一辙,如同重锤,敲在陆晚君的心上。她深深叩首,额头轻触冰冷的地面:“母亲,晚君定然谨记教训,决不再犯。”
  “起来吧。”彭书禹终于说道,陆晚君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才用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跪了整整一夜,双腿早已麻木僵硬,刺骨的酸麻疼痛瞬间窜遍全身,让她一时竟无法直立。
  就在此时,手臂一紧,彭书禹轻叹一声,伸手将陆晚君慢慢扶了起来。
  “谢谢母亲。”
  陆晚君缓缓站直了身体,咧嘴一笑,自幼家中无论何人犯错,都逃不了大夫人的责罚,是以就算陆晚君性格温顺,也有年少调皮的时候。犯的错严重了,便会被罚跪祠堂,在这祠堂之中,彭书禹总会严厉教导,为她分析对错,要她明白事故道理。
  爱之深,责之切,时间久了,无论是陆晚君还是周云裳都明白了这番苦心,周云裳也知道自己并不会教导孩子,所以,每当子女受罚,她虽心疼却从不插手,任由彭书禹去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