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五年,我登基了 第26节
  郑兴成目光幽幽,谁不喜欢钱呢?反正胡人从来没放过他们,永宁县早已无路可退,还不如放手一搏,多捞一笔是一笔,没有什么比手里的钱更靠得住了。
  魏平也笑了,只是笑得有些阴森:“他们杀了永宁县近半数的百姓,永宁县如今只要钱,已是便宜了他们。如此血海深仇在前,便是将宝日金千刀万剐,做成人彘也不为过。”
  杜良川惊愕不已。再抬头,他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这般态度,从上到下,都对胡人恨之入骨。
  他毫不怀疑,若是胡人那边拿捏着腔调不给钱,即便裴杼能忍,其他人也会悄悄弄死宝日金。
  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永宁县如今就是不要命的一群人。他们被欺压得太惨了,自上而下都长出了反骨。事到如今,杜良川也怕了这群疯子了,这些人没什么好失去的,可真牵连到他那就后悔莫及了。杜良川忙安抚裴杼:“你先别动宝日金,看好你的人,我即刻回州衙请示太守大人。”
  裴杼伸手,示意他自便。
  张县令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他为官多年,还没看到过哪个人在自己上峰面前如此放肆,裴杼这小子难道就不怕吗?
  好像还真没什么好怕的。永宁县县令考评年年都是最末的,请求援军永远是请不来的,碰上天灾人祸想要减免赋税,那也是不能够的。永宁县本就是被幽州舍弃的外墙,是州衙将其拱手让与胡人以换取和平,这事儿做的不地道,永宁县人心中有怨实属正常。
  已经没有什么好指望的,怪不得裴杼能这么横呢,搁他身上他也得横。
  被永宁县的人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之后,张县令还有些飘飘然,他今日的待遇可比杜大人高多了。
  翌日一早,张县令果然信守承诺派人过来了,梅燕娘等也特意从安平县赶来帮忙。
  与此同时,永宁县大败胡人的消息也迅速在周边几个县传开。众人对此褒贬不一,但安平县跟永宁县的百姓却振奋不已,对即将重开的赠春坊也期待十足。
  胡人都被打成这样,短时间内多半不敢再捣乱了,他们只要守着工坊,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不是跟裴县令说的一样挣钱。
  晌午过后,杜良川去而复返,这次依旧想让裴杼放人,但是吃相好歹没有那么难看了。
  “你既要赎金,便以永宁县开采的金银矿抵押吧,这也是州衙最大的让步,望你们好好斟酌。”
  裴杼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他的矿终于能回来了?好事啊。
  可裴杼还没开口,郑兴成便嫌恶地道:“这本就是永宁县的矿,用本县的东西换取战俘,州衙未免欺人太甚!”
  第31章 困扰
  聚敛无厌!贪婪成性!
  杜良川气得直接破口大骂, 郑兴成可一点儿不惯着,就跟他对喷。骂了一会儿后杜良川发现自己竟然不是郑兴成的对手,身边又没人帮衬, 于是矛头一转,将本来准备顺势答应的裴杼, 还有在旁边压根没开口的魏平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魏平真是遭了个无妄之灾。他默默记下这笔账,准备待会儿报复到赵炳文跟宝日金头上。王师爷又交给他不少审案的法子,正愁没地方用呢。
  而裴杼无端被骂心里也不大痛快, 本来都要答应了,这会子愣是忍下来了, 只抱着胳膊无所谓道:“郑县丞所言也不无道理, 州衙既不诚心,那这条件我们断不能接受,杜大人请回吧。”
  杜良川拼命抑制动手的冲动,若是真打起来的话, 一对三,他毫无胜算。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杜良川只能先咽下这口气,转头回了幽州, 对着刘太守告了好大的状。
  刘太守沉着脸听完,默默不语。他亦想不通, 一个小小的永宁县怎能惹出如此多的祸事?且在短短半年之间跟着了魔似的,连州衙的命令也不听了。从前陈县令在任上,可都是对他们言听计从的。若不是朝廷将他调走, 刘太守还真不愿意叫陈县令离开。可惜这家伙也是个无福的,高升之后三灾八难,身子忽然就垮了。
  杜良川骂完依旧不解气, 撺掇道:“大人,永宁县上下目无尊卑,您务必得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成。”
  刘太守虽然也恼,可听到这话却只是无可奈何地望着杜良川。永宁县还欠着他们钱,州衙要如何教训?申饬一顿?根本不痛不痒;以前途要挟?想也知道他们完全不在乎。这样一群刺头拔不掉,除不了,拿在手里都嫌扎得慌。
  杜良川也意识到了这点,随即猛捶一下桌子,嘴里还不忘揪出这次的罪魁祸首:“都是那郑兴成挑唆的!上回看他如此巴结大人,还以为此人有几分慧眼,不想越过越糊涂,只怕,他一早就被裴杼给收服了。”
  今日郑兴成打头阵,杜良川也觉得应当是裴杼指点的,这两人背地里说不定已经好得穿一条裤子了!
  被杜良川恶意揣测的郑兴成还在骂州衙不给钱就走了,真是恬不知耻。
  裴杼听着也挺爽的,郑大人把他想骂的话都骂出来了,真是个好嘴替。说起来,在折磨杜良川这件事上郑大人出力不小,裴杼好意将果盘往郑大人跟前推了推:“虽然杜良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先歇一歇再骂吧。”
  郑兴成挑了个李子,回头睨着裴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杼茫然:“……?”
  他做什么了?
  欠了他的钱不还,还白要了他的盐,又绝了他的升官路,郑兴成想想就觉得心火难消。转过身准备走时,又看到了十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响屁的魏平,更觉得烦躁无比,直接啐了一口:“你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平嘴角抽搐,又关他什么事?
  他没还嘴,可郑兴成还是不解气,整个永宁县就没几个好东西!
  郑兴成一人赏他们一个白眼,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若不是不能升官发财,他何至于跟拎不清的裴杼还有窝囊废的魏平守在一个衙门里当官?
  这场商议虽然不欢而散,但是幽州那边都是没骨气的,为免东胡发难,更不想朝廷问责,等到第二日,满腹不快的杜良川又来了永宁县。
  这回永宁县上下更是怠慢地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杜良川也想拂袖而去,可思及太守大人的交代与自己的前程,不得不忍气进了县衙的破门。
  他今日还带了黄参军等人,为的就是万一打起来,他这边不至于落了下风。
  裴杼这里依旧是三人,张如胜不愿掺和,王师爷跟铁牛先生不知为何也不想跟州衙打交道,都跑去修缮赠春坊了。虽只有三人,但面客时却气势十足,尤其是郑兴成,他一个人能顶十个人。
  当杜良川提出,除金银矿外,永宁县那两笔欠款也可一并免除时,裴杼与魏平几不可查地撇了撇嘴角,郑兴成则直接翘起了二郎腿,“呵”地一下笑出了声。
  永宁县上下如今有一共识,那就是欠州衙的这笔钱,他们压根不准备还了。
  拿根本没有的东西跟他们谈,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休要太过猖狂!”杜良川跟后面的黄参军等人脸又黑了。这真是欠钱的是老爷,借钱的是孙子,没见过这样张狂的下属!
  裴杼看着他跟魏平十分有礼地端坐说话,哪里猖狂了?他们明明很有礼貌。裴杼一心记挂着工坊,见事情推进不下去,便道:“既然谈不拢,不如明日再说?”
  “不必!”杜良川面色狰狞。
  好在刘太守也摸透了裴杼等人的路数,也没指望能借此事接走宝日金,最终还是又多给了永宁县一笔钱。为了好听些,这笔钱算是借给永宁县的,但是双方彼此心里都清楚,这笔钱借出去就跟扔水里一样,要不回来了。
  一番拉扯下,事情才终于谈妥,裴杼也重新换上了一张笑脸,又是叫人上茶,又是叫人端果子,他向来能屈能伸。
  杜良川如今看到他就生气,直接抬手:“不必多言,先放了宝日金。”
  拿钱办事,裴杼都懂。虽然宝日金该死,但裴杼也知道这家伙在东胡大概是真有几分地位的,等永宁县富裕了,再多找个人偷偷暗杀他也未尝不可。毕竟隔着血海深仇,裴杼纵使拿了钱,也没放弃惦记宝日金的小命。
  裴杼利索地放人,不仅宝日金等人放了,连赵炳文都被带了出来。养着这么个东西还挺废粮食,即便没等到太守要人,裴杼也想将他给放走。
  再次得见天日,赵炳文激动得涕泗横流,等见杜良川时更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时竟跪在地上哭着感谢州衙诸位大人惦记,还费心捞他出来。再不出手,赵炳文都要以为州衙忘了他了。
  杜良川有些尴尬,他们还真把赵炳文给忘了。虽然赵炳文失言也是他的不是,但是永宁县也该骂,杜良川对他还是挺同情的,将他带到一旁压低声音宽几句:“太守大人自是惦记你的,还给了你一个新差事,此番护送宝日金回东胡,你也跟着。若能顺利了结此事,来日本官必会在太守大人面前为你请功。”
  赵炳文擦了擦眼泪:“多些大人为属下费心了。”
  “事不宜迟,你回去拿完行李,随黄参军等即刻出发。”再晚些,杜良川生怕东胡真就直接打过来。
  赵炳文应了声,兀自退下。
  他的屋子自是没人动,赵炳文飞快地卷起包袱,等出了院子后,忽然发现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簸箕,凑近一看,里头装着晒好的香蕈。
  永宁县靠山,自然不缺山货,但这玩意儿若是自己在外头买,可要花费不少钱,旅途漫漫,此物正好可以留着献殷勤。
  赵炳文咧开了嘴角,这可都是永宁县欠他的。
  等一切收拾好后,前头车队也准备齐全了。宝日金跟几个胡人已上了马,裴杼等人远远地望着,只有杜良川在前一直搭话,只是宝日金态度相当高贵冷艳,完全没给他什么好脸。
  都这样不给面子,可杜良川依旧得忍着,还交代黄参军等人,务必好生照顾宝日金,并将刘太守的意思与其家人交代到位。
  裴杼却越来越觉得难受。不是为了州衙的人难受,而是为了曾经枉死的永宁县百姓抱屈。本该护着他们的幽州官员竟对着仇人阿谀谄媚,那些百姓们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了,定会死不瞑目吧。
  眼瞧着赵炳文也到了,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裴杼直接开口:“人齐了就赶紧上路吧,哪里有这么多话要交代的?”
  杜良川回头瞪了他一眼,当着外人的面,怎么说话的?
  宝日金看着裴杼也是一肚子火,但想到这几日的磋磨,他心里一阵发憷。这些人都不是正常人,手段看似温吞实则毒辣,落在他们手里后,宝日金连皮都掉了一层。他如今恨归恨,也添了一层惧意,并不敢再生事,只想着赶紧回程,日后若有机会再报今日之仇。
  一路出了永宁县,周边百姓得知胡人要被送走,都守在道路两侧目送。百姓们不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胡人,记下了他们的模样。就是这群人,数十年来对他们杀烧抢掠、无恶不作,多少家庭因为胡人分崩离析?可就是这样一群人,幽州官员竟然要力保。
  真是可笑?
  满是恨意的眼神,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莫说宝日金心中发虚,不敢再使性子发怒,就连杜良川也觉瘆得慌,他此刻终于知道这些永宁县百姓是有多惹不得了。要命,这群刁民该不会恨上幽州了吧?
  大抵是因为后怕,杜良川回到州衙之后一刻也不敢耽误,第二日便将钱给送到位了。
  钱一到账,都还没有焐热呢,裴杼身边立马围满了人。
  这两日不露面的江舟也变得嘴甜起来:“大人,您之前说要组建新兵么,不如趁次机会先将钱款拨下,铁甲不指望,布甲、武器总要配备到位的,粮食也得买一批回来备着。”
  裴杼犹豫片刻道:“我先想想。”
  王绰也委婉道:“工坊落成后,若要生意兴隆,那条路得先修一修,否则车马不便必会有所耽误。”
  裴杼磕磕绊绊道:“容我再想想。”
  张如胜跃跃欲试:“别的先不管,把咱们的俸禄待遇先提一提,之前说好了加钱的,不能不给!”
  裴杼擦了擦汗:“这个,我,再想想……”
  郑兴成眨了眨眼,忽然态度大变,笑得犹如春风一般:“大人,这笔钱加上金银矿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总得有人管着吧?大人若信得过,不妨都交给我,我管账最为熟练,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裴杼半点儿没犹豫,冷酷拒绝:“不行。”
  郑兴成愣住,下一刻便拉长了脸。
  真不识抬举!
  裴杼哼了一声,也没管他,这笔钱若是交给郑兴成,那就是□□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两人联手坑杜良川的那点子情分,瞬间消耗得干干净净。
  郑兴成在暗骂裴杼,裴杼在头疼这钱怎么分,说到底他不善于管账,衙门的钱若是多起来便乱了分寸,是时候找个专门管账的人来了,否则多来一次他肯定招架不住。
  可他去哪儿找这么一个算账厉害、顾全大局又能震得住场子的人来呢?
  裴杼还没苦恼多久,忽见魏平急急忙忙地赶来,询问众人可曾碰过他晒在赵炳文院子里的香蕈。因赵炳文院子里没人,魏平才将香蕈放在那儿晒,又反复交代了成四等人,不论是谁都不许动这香蕈。
  衙门里的差役知道那东西吃不得,从来不会动,魏平也就放了心,但是今儿他去收的时候却发现东西不见了!因怕衙门中有人嘴馋,他才急忙赶来询问,可问了一圈,都说没人拿过。
  裴杼忽然道:“应当是赵炳文拿的,他昨儿回屋子里收拾行李,走的时候包袱还挺大的。”
  江舟闻言有些无语:“一点香蕈而已,被人偷了就再晒点儿呗,多大点事。”
  魏平欲言又止,他很难解释,这东西是他近来的一点小巧思,特意炮制出来的。虽然毒不死人,但吃多了也会落下病根。
  确认衙门中都没人拿,也没人吃后,魏平倒是不再挂念了,反而是裴杼担心不已:“别吃出问题了。”
  赵炳文这家伙嘴巴是有点讨厌,但起码在永宁县没有做过恶事啊,下回等他回来还是该打听一下才行,真出了事儿必须帮他治一治。
  魏平这会儿淡然起来:“无妨,吃不死人的,只是稍微受点罪。”
  江舟懵了:“毒蘑菇啊?”
  “……差不多吧,”魏平含糊道。
  江舟咕哝:“采毒蘑菇是什么癖.好,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