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来到使唤者身边的六大凶兽,包围了她。它们深深看了她一眼,整齐划一地停下步伐,朝人一点头,在原地消散了。
  盛怀安坐在原地,歪下了头。
  “真无趣啊。”静默地看完全程的申屠端鸿,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
  “尘埃落定,你该放了济世院的人了。”赛春花喉咙一干,目下酸涩。她尽力将胶着的视线,从一动不动的人像上挪回来,站起身,无所畏惧地跨出申屠端鸿划出的圈子。
  申屠端鸿将搅着怨灵的幡子指向她,都没有丝毫的动摇。
  “还拦吗?”赛春花面无表情地和她对峙,“不拦,我就走了。”
  “生前久不碰面,死后再来悼念。何必呢。”申屠端鸿撅着嘴,对她奔丧一般滑稽的表现,疑惑不解。
  关于不重要的人,没有和她解释的必要,赛春花打开药柜,从里面取出传送卷轴撕开。
  目的地,盛怀安所在处。
  树影婆娑,摇曳着晚星。点点明光在侧,微小的萤火虫提着翠玉灯笼。
  赛春花顺着幽林小径,走向许久未曾碰面的旧友。要近前,还胆怯。细数起来,两人成为朋友后,分别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相处的光阴。
  她却还觉得两人的情谊未变。
  理当天荒地老,永不离弃。
  赛春花蹲坐在盛怀安身前,欲触碰,亦是不能。
  其实积攒了很多的话,想要同盛怀安说。也给对方写了许多封信,只是都尽数存在一口口木匣子中。一摞又添一摞,总没有个尽头。
  而今,一切都为时已晚。
  “我扳倒了黎家,用的手段不大光彩。”
  “你知道,术业有专攻,我不怎么会勾心斗角,在这方面学得艰难。他们的势力太大,根深蒂固。当年的我们顶多剪掉了他们一两条枝杈……”
  “没了黎家,还有俞家,没有俞家,还有任家……”
  不,要说的不是这些。
  可是……
  要辩解的话,要诉说的相思,能倾听的人已不在,要说的人有口难言,错过了合适的时机,终是传达不能。
  星光点点滑过脸颊,坠入草林。赛春花手持法杖,一招春回大地,满山林木摇摆,茵茵绿地蹦跳出碧玉般的光点,修复着整个问道宗弟子的伤势。
  飞泉瀑布底下,又多了一具长眠于此的尸体。
  两具睡颜安逸的尸首,面对着面。执手相依,宛若从前。
  第134章 大逆不道的罪人“逍遥道不逍遥,……
  “逍遥道不逍遥,苍生道循私情。人为何总是与自己索求的,背道而驰。”命修过也坐在剑阁前,俯瞰红尘惊变,如过眼烟云。
  她正对着群山万座,没有转身,只倾诉内心的想法,“你不该来的。”
  卸任谷主之位的鹤知章,把草泽谷谷主转交给下任大医女容心。
  这个位置她年轻时不惦记,时移事改,更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处理好相关事宜,斩断杂念,便推着木牛流马,登上剑阁,找到命修,问个究竟。
  “当初你给阿列古取名,就预见了今朝是不是?”
  阿列古是阿列古拉勃尔谟斯吾勃阿列坎素奈斯里卡素夫的简称,大家当减则,按自己的所求呼唤。
  过与乐了,“你也没办法叫出她的全名是吗,才用了缩短的称呼。”
  “别在这跟我嬉皮笑脸。说正经事呢。”
  鹤知章神态前所未有的凝重,“当初我拜托你,救下师姐、师妹和解裁春三人,还我救命之恩,你说累世罪业,因我而起,是何道理?”
  “你口中的浩劫何时到来,为何而到来,莫不是因为我,莫不是是现在?”
  真有意思。许愿时心急如焚,甘愿承担一切罪责,等到真的落到实际了,方知油煎火燎的苦楚。
  “你的问题好多,我要从哪里回答起。命修的回答价值千金,没了救命之恩的你,要用什么来赢取?”过与捋了捋袖子,“我以为你会问些旁事。”
  例如,向来短寿的命修,为何能衍生出她这一位长寿者。
  甘言巧辞的,说命修能以微知著,见时知几。贫嘴薄舌的,道命修窃取天机,不得其死。
  贪天之功,以为己力。料事如神的命修,确乎是被一语成谶。在随便活活就能超过几百岁的修真人士里,较乱世里的凡人都不如。
  这就是用寿命换取未知的代价。
  凡事有所得,必定有所失。
  偶尔得的比失的多,偶尔失的比得的多。
  此为恒世之定理。
  鹤知章没有发问,过与便接着说:“我们能够预见的,往往撑不到遇见的一刹。久而久之,诞生的不甘和好奇无处安放,由此嫉妒起了寿数悠久的修士。”
  世界的真相是什么,天地的尽头在哪里。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怀抱着此种疑问?
  舍弃自身个体,欲要追根究底,竭力要剥去遮蔽视线的云雾,将世事百态,看个分明,洞若观火。
  怎耐个人的智识着实有限,能耐不佳,未达天听。终究之能浑浑噩噩度过此生,可怜拼命嘶叫,意图发出自己声音的夏蝉,到死都不能明了。
  “你、你们做了什么?”即使不情愿,鹤知章依旧做到了尊重。顺应她的阐述,发出了疑问。
  “不知道是谁发起的,或许是我,或许不是,我忘记了。”
  也许是为了逃避无人诘责的罪责,也许是转移到身上的寿数漫长,记不清过往的细枝末节。连转赠一生仅有的寿命的人们,面容、音色都遗忘,逐渐也看不清自己的真意。
  达成一致的命修们,聚集而成,挑中一心性坚定、法术强盛之士,施法赠予了毕生所得。
  反对这一宏大规划的命修,各自散去,开山立派,百年不到,统一被历史的洪流淹没。
  过与是命修行走于世,巅峰时期的集大成者。
  留给她的,除却庞大的财富、无穷的算力,还有悠久到看似能不尽挥霍的光阴。
  她认定自己是天选之人,必当要有所作为,也确乎
  是接近沉迷地投身其中。
  遂一心一意,倾尽全力,算出了维系世界的三大基石——创生、毁灭、无尽轮回。
  相生相克,永恒运转。
  不管她怎样演算,都改变不了既定的轨迹,拨动不了只能弹奏着相同音符的琴弦,挣脱不开早就书写完毕的天命。
  老者常道人定胜天,回天挽日。又道死生命也,祷祀何益。所言自我矛盾,互相攻讦。
  假如命运早已注定,又何故令生灵萌生出智慧,误以为事在人为,巧同造化。
  只能眼睁睁瞅着运载着众生的车轮,一日崩坏,撞上路边凹凸不平的岩石,无可奈何地跌下悬崖,在半空被悬崖峭壁探出的枝丫切分解体,摔到地面,分崩离析。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待在这里做什么了。”
  鹤知章骂骂咧咧,“我根本就没问这个问题。”
  过与无视她的话,自言自语,“我在等一场灼烧苍穹的弥天大火,吞噬万物的血海翻波。我在等一个有缘人,亲上剑阁,应我前诺,拔出逐鹿。”
  灾祸的背面是福运,事物本就是一体两面,复杂多变,端看能够翻到哪一面。
  欲挽天之将倾,取得回天之力,必然要适当借势。
  吞没万千魂灵,斩杀无数修士的逐鹿剑,正是上上之选。她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委托工匠打造的魔剑。
  功夫不负有心人,与她的预测所料不差。
  “你疯了——”
  鹤知章难以置信,“为了一个还未到来的未来,毫不留情地牺牲掉数以万计的生命。难道命修的眼只能看到虚无缥缈的将来,而看不到实实在在的当下?”
  “你如今竟然还要蛊惑他人,依凭你的想法,拔出魔剑,再创新孽……”
  主修功德的医女,恨恨摇头。苍老的双手抓住木牛流马的扶手,“我断无可能让你得偿所愿!”
  过与瞥了一眼她空空荡荡的下肢,“你当如何?”
  鹤知章之祸,她本可以避免。只要她及时提醒。
  只是,那样的话,她就要面对一个全须全尾的医修。虽然功德没有涨到贺家两姐妹的程度,但是作为敌人,还是少一些负担比较好。
  “这条由我救下的命,就由我亲自夺回来。”鹤知章抄起权杖,一脸正色,“你与我之间,也该有个了断。”
  是第几次见证和预见里如出一辙的境况有条不紊地上演,身为剧中人,又因为目睹太多,似无时无刻不置身事外的过与,轻轻叹息。
  “人残存在内心的劣根性,好比未净化掉的尾椎骨,总是避免不了提交一份愚蠢至极的答卷。”
  从身为小医女的鹤知章,睁着明眸救下她的那刻起,她就晓得这人迟早是要死在她手上的。
  “滴答——”
  冰冷的水溅落在地,霎时绽放出好几朵大小不一的霜花。
  “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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