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宫人也发了高热?
  裴玄祁淡淡垂下眸子,冲着被弄醒的藏珠道:“容承徽,是如何发热的?”
  他可不相信,蕴玉是因着坐车和吹了夜风发的高热。
  藏珠眼下还昏昏沉沉,抬眸只觉得面前有好几个裴玄祁在晃,闻言迷迷糊糊道:“主子今儿下午淋了雨,吩咐行宫的嬷嬷们送桶热水来,不料嬷嬷们说热水短缺,要...要留着给侍寝的林承徽...”
  “砰!”
  话未说完,裴玄祁已按捺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指节泛白,怒火几乎溢出眼底。
  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朕怎么不知,这行宫中就连热水也短缺了?”
  他抬眸,黑沉的视线望着江尘:“带人去,将行宫中掌火烧水的太监、嬷嬷们,全都拖来朕面前!”
  第55章 杖毙因着裴玄祁动了怒,……
  因着裴玄祁动了怒,江尘的动作倒是来的格外快。
  待他将伺候烧水掌火的宫人尽数押回烟波楼时,整座楼已是灯火通明,红灯高挂,远远望去,竟亮如白昼。
  江尘心中咯噔一惊,这般大的阵仗,只怕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思及此,他回首瞥了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行宫留守大太监黄德禄,低声提点了几句。
  黄德禄也不傻,连忙陪笑着应了,这才加快步子随江尘迈入烟波楼。
  楼中。
  裴玄祁不知何时从内室中出来,眼下正倚案而坐,他一手撑着额头,阖眸不言。
  四周的宫人敏锐察觉出帝王不悦的心情,皆小心静默在一侧。
  江尘见状,将身子躬地更低,小跑进去道:“圣上,膳房的宫人已尽数带来,还请圣上发落。”
  闻言,裴玄祁缓缓睁开眸子,目光沉沉落在黄德禄身上:“你是行宫的掌事太监?”
  黄德禄连忙上前扑通跪下,颤声答道:“奴才黄德禄见过圣上,圣上万安!”
  “行了。”裴玄祁蹙眉扫了眼他,黄德禄登时噤声。
  他以食指在桌案缓敲,沉声道:“今儿个晚上,烟波楼曾有人去叫过热水,此事是谁当值?”
  此话一出,殿下跪着的众人皆面面相觑。
  今儿个本是圣驾降临的好日子,这般兴师动众,原是为着这个。
  见下面诸人并不说话,裴玄祁有些不耐地敲了敲桌。
  黄德禄当即冷下脸,寒声道:“谭氏!李氏!今晚可是你二人当值?”
  李氏闻言,察觉到裴玄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整个人抖如筛糠,连忙磕头道:“圣上明鉴!今夜确是老奴当值,只是...只是...”
  裴玄祁眉头皱起。
  黄德禄见状,连忙上前狠狠给了李氏一脚,恶声道:“圣上面前,岂容你吞吞吐吐!”
  李氏被他踹了个结实,也不敢喊疼,只得哆嗦着开口:“今夜烟波楼的姑娘来要热水时,老奴便去添了柴,正欲烧水...”
  “可是...可是这谭嬷嬷,她下了命令不许老奴给烟波楼送上热水,道是...道是这烟波楼的宫女不懂规矩,连吃茶钱也不晓得给上两个,要...要好好压压她们的威风。”
  李氏狠狠低着头,半点不敢看谭氏。
  话未说完,诸人便察觉出上头那位主子的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李氏砰砰砰地往地上磕着头,急声道:“还请圣上明鉴,这谭氏乃是同洲太守家中的远房亲戚,惯在行宫中作威作福,老奴,老奴实在不敢反驳啊!”
  裴玄祁垂眸,神色一片阴沉。
  谭氏见势不妙,暗道自己只怕是惹出祸来,使尽力气想要将自己摘出去,连忙道:“姓李的,你可不要浑说!”
  她眼珠咕噜噜一转,厉声道:“明明是你急着回家瞧你那刚出生的孙儿,怎得这般黑心推到我的身上?”
  听见“孙儿”二字,李氏眸中原有的一丝希冀缓缓灭掉。
  是啊,这谭氏身后可是有太守老爷做主,自己人微言轻,难不成要叫全家给自己赔命么?
  见李氏怔住,谭氏心下得意,不免带出几分至面上,她大嘴一咧,睨着李氏道:“圣上面前,你还是赶紧招了的好。”
  裴玄祁眼皮动了动,目光静静落在黄德禄身上,嗓音平淡:“半盏茶后,朕要听见结果。”
  “是...是!”黄德禄一凛,连忙将人带了下去。
  恰逢此时,外间有宫人来报,说是太医到了。
  裴玄祁眸中神色这才有些松动,轻轻“嗯”了一声道:“让他进来。”
  话落,他当先一步进了内室。
  许是方才谭氏的大吵大闹动静太大,又许是蕴玉此时终于好过些,裴玄祁踏入内室时,便瞧见那娇人乏力倚在床榻上,一手努力撑着身子。
  裴玄祁眉心一跳,连忙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又揽入自己怀中,才垂眸道:“可是要喝水?”
  她浑身烫的厉害,裴玄祁心中升起一股烦闷,回首冲门口道:“太医呢。”
  “臣在。”随着一声温润如玉的男声,有年轻太医挎着医箱踏了进来。
  “怎么是你?”裴玄祁眸子眯了眯。
  他记得这是白寒冬的徒弟,叫做白术。
  只是太医院无人了么?竟敢派这么个生瓜蛋子过来。
  正要开口,裴玄祁便觉自己衣袖被拽了拽,低首便瞧见蕴玉因着发热显得酡红的脸颊。
  “圣上...藏珠如何了?”她一番话说不完整,似是难受极了。
  裴玄祁不敢再挑剔,抬眸示意白术赶紧过来。
  他正要起身,却见蕴玉紧紧望着他,眸中格外担忧。
  裴玄祁被她气的一笑,没好气道:“放心吧,朕还没对她怎么样呢。”
  见蕴玉松了口气,裴玄祁忍不住酸道:“你倒是对她好。”
  他二人说话间,白术早已从医箱中拿出帕子搭在蕴玉手上,小心搭了两指上去。
  须臾,裴玄祁抿了抿唇,问道:“可有大碍?”
  白术轻轻一笑,回首拱手道:“回圣上,主子并无大碍,不过是淋过雨又吹了寒风,这才发热。”
  “只是主子身子有些虚弱,平日里多用一些强身健体的药膳,会更好些。”
  裴玄祁微微颔首,瞧见白术倒是想起另一事来:“体弱一事...与上回在乾盛殿晕倒一事可有干系?”
  白术有些讶异,堂堂君王,竟还能记得这些小事?
  好在他向来小心,面上并无什么异样,斟酌着道:“请圣上恕臣驽钝,暂时瞧不出什么门道来。”
  裴玄祁收了目光,上前至蕴玉塌边坐下,随口道:“既然如此,便下去开药吧。”
  “往后烟波楼的汤药便由你来负责,定要煎熬好了再送来。”
  “是。”白术垂眸,躬身退了出去,期间一眼不曾瞧过蕴玉。
  见他退下,蕴玉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只觉身子疲软,脑袋昏昏沉沉的。
  裴玄祁将人往怀中揽了揽,恨铁不成钢道:“平日里对朕倒是一套一套的,今儿个怎么连水都要不来。”
  话刚出口,便见原本伏在他怀中的娇人骤然抬起头,一双美眸盛满泪水,咬唇道:“圣上还说妾!”
  她刻意将头扭向一旁,正好叫裴玄祁瞧见她洇红的眼尾:“圣上怎么不想想,怎么连烧水的嬷嬷都觉得您不疼妾,敢爬到妾的头上来!”
  说着,她眸中泪珠将落未落。
  美人垂泪,真是
  叫人心疼极了。
  裴玄祁也不曾想到她反应这般大,也从不曾有女人敢这般给他甩脸子,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好在他身为男人的本能还在,当即便将人又拽回了怀中,目光颇有些不自在道:“行了行了,是朕考虑不周了。”
  蕴玉垂着头,眉梢却是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看来某人很吃这一套嘛。
  二人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江尘领着黄德禄踏了进来。
  裴玄祁侧眸,动作自然地将蕴玉严严实实地裹在怀中,拧眉道:“如何了?”
  黄德禄恭敬回道:“回圣上,那李氏说的不错,确是谭氏的主意。”
  “谭氏向来贪财,每每遇着这些事儿,皆要设法捞上一笔。”
  “只是她从不敢得罪高位妃嫔,这才叫她安稳到今日。”
  闻言,裴玄祁随意挥了挥手:“谭氏杖毙,领头的太监和嬷嬷,管事不利,杖责十下。”
  黄德禄微微阖眸,旋即叩头谢恩。
  待江尘等人退下后,裴玄祁才垂眸瞧着那娇人,见她欲言又止,裴玄祁挑了挑眉:“怎么,容承徽可是又要求情?”
  裴玄祁一双眸子黑黝黝的。
  若她真敢求情,自己定要好好罚她才是!
  他目光在这娇人身上巡视,想着要从哪里下手才好。
  蕴玉抿了抿唇,原来她在裴玄祁眸中竟是这般善良的人?
  国有国法,宫有宫规,那谭氏皆是咎由自取,她自然不会心疼半分。
  更何况,裴玄祁此举是在替她立威,想必日后这行宫中再无人敢轻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