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随着年纪渐长,太子仍然无甚长进,甚至更加不学无术,不少大臣便投到贤王门下,意欲重立新君,李岳川一直不动声色,直到纷争渐起,让他看清真正的忠君纯臣,才要发作。
  君主才识有亏,并无大碍,只要会用人,自有德才兼备的臣子安邦治国,自古以来,立嫡子为储君是为了天下安定,避免因为立贤立长惹得天下大乱,贤王不知进退,结党营私,构陷太子,已经触到李岳川的逆鳞。
  宋既安虽无法预知后事如何,可这其中的波谲云诡已经近在眼前,纵使他知道卷到这场纷争当中可能不会有好下场,可眼下已经退无可退。
  如今朝廷众臣除了太子一派,便是贤王一派,李岳川用谁查办皇子失德都不放心,小辈之中,唯有谢字卿和宋既安这两位忠于李氏的纯臣用起来最为得心应手,这事落在他们俩身上是必然的。
  “唉,”宋既安忽然叹了口气,“本以为做言官清闲,监察上谏,纠他人错处,没想到还是要过这样刀尖舔血的日子,与其黯然死在东都,当初不如去参军了。”
  谢字卿想了想,他说的也不错,日后万一贤王夺得皇位,他们俩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你怕了?”谢字卿含着笑意问道。
  “怕有用吗,食君俸禄,为陛下做事,万死不辞”宋既安按了按额角,“只是眼下三司会审的明旨还没下来,宫宴之后,怕是会打草惊蛇啊。”
  谢字卿的胳膊搭在书案上,侧目看着宋既安,灯火下,他眼波闪烁:“早些时日我密探张子理,徐忠义那边应该有所察觉,前几日邀我和穆尚书到红莲夜饮宴,打探此事。”
  “哦?”宋既安问,“你怎么说?”
  谢字卿笑道:“用不着我说,谁能在穆尚书嘴里套出话来,徐忠义白搭上一顿饭。”
  “这倒是,”宋既安笑道,“既然徐忠义没想到陛下彻查的决心,那宫宴后三司会审也来得及,待有了眉目,再将管商虐杀案和贤王遇刺案两案并审,能挖出多少人,就看贤王的根基有多深了。”
  谢字卿点了点头,二人深深对望一眼,在火光中心意互通,好似结成了某种生死相随的联盟。
  “既如此,”谢字卿缓缓道,“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宋既安笑着揖了一礼:“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行,天色不早,那我告辞了。”谢字卿起身。
  “我先送你出门,”宋既安也跟着起身,“一会还要写点东西。”
  “写什么?”
  “遗书,”宋既安淡淡道,“办这种掉脑袋的事,总得提前写下遗书备
  着。”
  谢字卿喉咙一滞,没拦他,因为他自己也写了。
  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虽是谈笑,可气氛却有些凝重,半晌,宋既安才道:“我倒没什么放不下的,就是我那个妹妹,”宋既安顿了顿,“她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你若没意思,早日回绝了她吧,别让她再像个傻子一样。”
  谢字卿微微握了下拳,眉心蹙着,嘴角却挂上得体的笑意:“应当的,我下次见她就同她说明白。”
  语毕,大步迈出门去。
  宋既安送他两步,拐过水榭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坐在木阶上,背对着人,谢字卿瞥了一眼,没说话。
  宋既安微微一笑,忽然叫道:“宋疏遥。”
  “啊?”宋疏遥听见呼唤,转过头来,只见宋既安旁边还站了个人,她难以置信地眯眼看了看,竟是谢字卿,当即喜上眉梢,起身拍了拍衣裙走了过来。
  谢字卿看了一眼宋既安,眉心微蹙。
  很快宋疏遥便蹦跶过来,先对着谢字卿行了一礼:“谢侍郎,”又看向宋既安,“兄长叫我?”
  “嗯,”宋既安道,“你不是等了谢侍郎一天了吗,你送送他。”
  目送着宋既安渐渐走远了,宋疏遥才转过头来,笑道:“字卿,你来啦。”
  “别那么叫我,”谢字卿往外走,声音冷淡,“咱们没熟到这个份上。”
  宋疏遥面露疑惑,追上他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生气了?我之前这样叫你你没说不可以,今日怎么了?”
  谢字卿道:“没生气。”
  “那你怎么了,”宋疏遥拦不住他,“是我兄长跟你说了什么?”
  谢字卿一歪头,哼笑一声:“你兄长说,若我对你没意思,要早日回绝你,别让你像个傻子一样一门心思扑在我身上。”
  “你别听他的,”宋疏遥叹了口气,宋既安是知道怎么给她添乱的,她快走几步,打开双臂拦住谢字卿的去路,“你别回绝我,我也不叫你字卿了,我叫你谢郎君?谢侍郎?你想听哪个?”
  “呵,”谢字卿嗤笑一声,不可置信地低头去看她,一眼望穿她眼底的乞求和惶恐,冷声道,“宋娘子,请你自重,别自轻自贱,让家人为难。”
  第18章 长乐公主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腊月的夜风寒凉刺骨,她望着谢字卿的背影许久,终于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这一夜,她过得恍惚,以至于第二日的踏雪寻梅,她都神色恹恹。
  天色未亮,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上了尧光山,尧光山在皇城三十里外,山势和缓,山间有大片的树林可供骑射,山顶有梅林,万株寒梅凌风傲雪,香韵悠然。
  梅林里扎了营帐,布了筵席,席间胡姬起舞,裙带纷飞,耳边丝竹声响,宛若天籁,朝中权贵,公子王孙,花红柳绿穿行在白雪皑皑之中,仿若云巅天上,神仙幻境,美不胜收。
  宋疏遥披了雪白的斗篷,和薛冷竹在梅林深处堆雪人,薛冷竹团了个雪球递给她,说道:“听你这样说,这个谢侍郎是彻底想跟你划清界限?”
  “应是如此,”宋疏遥瘪了瘪嘴,“他昨晚走得决绝,头都没回。”
  薛冷竹略一思索,拍了拍手上的雪:“要我来说,你的新书已经渐入佳境,倒不如趁此机会快刀斩乱麻,同他断了干系,他如此爱答不理,想必是没那意思,你若蹉跎下去,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绝无好处。”
  “嘶——”宋疏遥攥得那团雪球里有根尖刺的小树枝,她用力攥时刺了下手指,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同他断了吗?她不是没想过。
  可心底总是隐隐有份不知名的期待,她总觉得谢字卿对她不是那样无情无义,一些细小的心意,像掩藏在深海中翻不起波澜的水流,无意间在谢字卿的眸光中流淌出来,汇入在她的心泉里,游来游去。
  她感觉谢字卿在纵容她的放肆,可她没有证据。
  那个人表面上就是冷淡的,玩世不恭的,毫无所谓的。
  宋疏遥有点发愁:“我还想再试试。”
  想必,她站起身,拉了薛冷竹一把:“走,回去,今日先不想这个。”
  还不等两人迈步,一阵马蹄声骤然由远及近,五六匹骏马迅疾如电,宛若浪潮奔腾而来,转眼便到了眼前!
  来不及慢条斯理地躲开,宋疏遥迅速推开薛冷竹,自己往旁侧一闪,脚下一滑就滚到了旁边的雪窝里。
  这一下她摔得天旋地转,耳中除了勒马声就是薛冷竹焦急地低唤:“疏遥,疏遥!”
  薛冷竹抓着她的手,掌心都是冷汗,宋疏遥怕她害怕,赶紧应道:“别怕,我没事。”
  “吁——”
  五六个人翻身下马,皆是禁军装扮,为首那个是龙虎卫李将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面色凝重,疾行到宋疏遥身边想把她从雪里薅出来,却被薛冷竹锐利如刀的眼神制止了:“别碰她!”她压抑怒火道,“此处不是狩猎之地,不能跑马,李将军难道不知吗?”
  李将军顿了一下收了手,此刻也看清了这两人的身份,揖礼抱歉道:“冲撞了两位娘子,我送两位娘子回去,宣医官看看吧。”
  宋疏遥拍了拍薛冷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刚想起身,就听见一声骄纵的嗔斥:“是本宫要在此处赛马,怎么,还要你们同意吗?”
  话音未落,骏马掩映之后出来个少女,远山眉,酡红醉,脸颊上画了几只归雁,额间贴着精致的花钿,面容俏丽,雍容华贵,一身流光锻的斗篷,光华璀璨,头戴金冠,用绸带束着,手持马鞭,挑眉看人时有些刻薄。
  宋疏遥方才本想起身,现在忽然又不想起了,大大方方地躺好,气若游丝道:“臣女宋疏遥,参见长乐公主殿下。”
  薛冷竹的眉毛已经拧成了麻花,揖礼拜了一下,没说话。
  几人之前都见过的,算是相识,宋疏遥不想惹她。
  长乐公主李婉,出了名的刁蛮任性,李岳川和张皇后宠爱她,她同父同母的兄长李恒又是太子,日后也要做皇上,因此没人敢忤逆她,她甚至有个外号叫“东都霸王”,宋疏遥自然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李婉对李将军一行护卫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即训练有素地退到一旁,她盯着宋疏遥的脸看了许久,久到宋疏遥开始以为自己脸上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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