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程嘉束与杏姑便又叫了壶茶,边喝茶边等石栓。不过一个多时辰,石栓就回来了,脸色瞧着不大好看。
  程嘉束问他:“石叔,如何?可曾见到侯爷?”
  石栓面露愧色:“不曾。我报了名字,在门房等了一阵,后来管事的说是主子们都不得闲,便把我打发出来了。”
  他因怕程嘉束生气,故而把在侯府的事情说的很是简单,其间细节半点不提。
  当时他在门房等的时候,周管事还出来一趟,将他好一阵呵斥。只这些事情便不必叫夫人知道了。
  程嘉束倒不意外这样的结果。见石叔脸色不好,她也就不多问。
  只是天色已沉。夜路不好赶,三个人又找了间客栈住下。预备第二天再回。
  此时,京城熙宁侯府,裴夫人正听周成家的回话。
  “说是在璞园住一年多了,没有给主子请过安,眼见着也快过年了,所以特地来给主子请安的。”
  裴夫人轻轻转着腕上的臅子,问道:“就他一个人?程氏可曾一起来?”
  周成家的道:“并不曾听石栓提起。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裴夫人不耐烦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周成家的尴尬道:“奴婢当家的说,石栓这次找他,还张口提了几句别院的花费的,那意思是想跟府里要别院的花用。奴婢当家的那会子忙,找了个由头便将他打发了。只是那边既然开口了,不知道老夫人如何安排?”
  裴夫人哂笑一声:“她倒还有脸过来要钱。不必理她。下回那边再来人,也不必回我,直接叫他们走便是。”
  想了想,又问:“那谁,这次来,还见了旁的人没?”
  周成家的忙道“不曾。来的人叫石栓。他到了门房,先找的我那当家的。我当家的便叫他一直在门房等着,没敢叫他进府乱走。并不曾碰到旁的人。”
  裴夫人满意道:“既如此,那什么石栓来府里的事情,便莫要声张,也莫要让旁人知道。”
  周成家的心中叫苦。知道老夫人这是不想让侯爷知道。
  只是,往后若是侯爷从别处知道了此事,便只能由他们做下人的担着这些不是了。
  但裴夫人这么说了,她不能不听。只有恭敬应是。
  待周成家的出去,裴夫人的脸
  色就变了,将杯子往桌上一摔,沉着脸不说话。
  祈瑱回京已经近一个月了。他这次随军出征,可谓凯旋而归。
  此次随军去混军功的贵胄子弟不是没有,但祈瑱自小是在老熙宁侯手里摸爬滚打训练出来的,自然不是那等混子可比。与北戎一年多的征战中,他表现极是出众,战场上斩杀的敌寇不知凡几,不但自己功绩卓著,亦是狠狠给齐王一系挣了脸面。
  便是裴家两个舅舅,沾了他的光,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军功,算是戴罪立功,有了封赏,虽然官职未定,可也终于得以名正言顺举家回京。
  待回到京中,祈瑱又替两个舅舅四处奔走。裴家大舅舅补了个礼部左拾遗的缺,虽然品阶不高,可毕竟摆脱了犯官之名,重得官身。只要能重回朝廷,自然有腾飞之日。
  裴家二舅舅不愿意留在京中,就在外地补了个武官的差使。如此,两家人也都算是有了着落。
  儿子前程一片大好,娘家亦有了好日子过。裴夫人心头阴霾终于散去,这阵子都心情舒畅。没想到这个时候又听到程嘉束的消息。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程氏派人过来了。莫不是听说瑱儿回来了,所以想求瑱儿把她接回来?真是看不出来,都把程氏送到别院去了,她手竟然还伸这么长,时刻还留意侯府的动静呢。
  只可惜任她再费心思也是无用。裴夫人冷冷一笑:凭她程氏盘算得再好,既然出了祈家的大门,就别想再回来。
  周成家刚离了裴夫人的院子,李珠芳便带着孩子过来寻裴夫人说话。
  虽说晖哥儿刚去那阵子,裴夫人与祈瑱皆不待见她,祈瑱更是将她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换了个遍。李珠芳自己也缩手缩尾,颇是夹着尾巴过了一阵时日。
  只是后来祈瑱出去打仗,家里头只余裴夫人,李珠芳,还有晟哥儿三个主子。祈瑱在外,祸福不知,姨甥二人在家,颇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
  李珠芳日日抱着晟哥儿去裴夫人中前奉承伺候。每次见裴夫人替儿子担心,便说些好话劝慰裴夫人。
  如此体贴细致的一个人,天天尽心尽力伺候,便是个铁人也软化了,更何况这是裴夫人自己的外甥女。
  裴夫人从前有再多的怨气,在李珠芳日复一日的水磨功夫下,也一点点消融殆尽。姨甥二人,终于是言归于好,重回之前的亲厚。
  李珠芳的苦心也终是没有白费。
  祈瑱回来之后,也听裴夫人讲了他外出征战这一年间,李珠芳如何孝顺云云。
  为着她照顾裴夫人有功,祈瑱之后再见到李珠芳,也待她和缓许多。才回来十多天,便去她院里坐了两次。虽说是为了看孩子,也不曾留宿,可已经叫李珠芳喜出望外。
  只是李珠芳并没有高兴几日,便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只因祈瑱回来半个月左右,外头便送来了个女人。道是这次出征,他与罗侯爷甚是相得,罗侯爷便送了他一个美人。
  因是上峰所赐,祈瑱后宅本也没什么伺候的人,祈瑱回来后,禀过老夫人,便将这美人抬了姨娘,府里人称魏姨娘。
  那魏氏天生就是一副狐媚子相,一张脸含嗔带笑,妖花带露。走路水蛇腰摆,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
  可就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因生了张好脸,便得了侯爷的宠。
  李珠芳每每见了那张狐媚至极的脸,都恨不得撕碎了去。
  自己小心谨慎委曲求全伺候老夫人那么久,不就盼着侯爷看在自己尽心伺候姨母的份上,对自己回心转意么?
  结果侯爷好容易对自己有个笑脸,却又跳出个狐媚子坏自己的好事。
  李珠芳盘算得挺好,侯爷离家这么久,回来定然需要人伺候。府里本来只有自己一个姨娘,侯爷不去自己院子里还能去哪里?
  可谁曾想偏偏就又来了个魏氏!
  李珠芳见一想自己的辛苦谋划全毁在魏氏身上,便恨得牙痒痒。
  她又恼又恨,可祈瑱不去她那里,她能有什么办法?也只有日日来裴夫人这里伺候,只盼祈瑱看在她孝敬老夫人的面上,能多往她院子里走走。若是遇上祈瑱回来得早,能一起用个晚饭,便更加是意外之喜了。
  眼看着要进老夫人的正堂,李珠芳赶紧收拾了心情,露出温婉的笑脸,抬脚迈了进去。
  裴夫人知道她带着孩子过了,见了晟哥儿,便将方才那些不快抛开了去,笑着张开手臂道:“祖母的乖孙哟,来,坐祖母这里来。”
  晟哥儿如今还不到三岁,话都说不全,张口便是“祖祖,祖祖“,小孩子呀呀学舌的时候最招人疼,裴夫人的心都要叫孙子给叫化了,搂着孩子便亲了一口。
  李珠芳见此情形,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凭她魏氏怎么得宠,她的孩子如今是这府里的长子,也最得老夫人喜欢。魏氏的孩子,再怎么样,都越不过晟哥儿。
  自然,不生才是最好。
  她如今再不敢对孩子下手。只是想到祈瑱回来这一个月,自已挨都挨不了侯爷的身,回回都是魏氏承宠,终究心里不自在。
  李珠芳还是忍不下那股子酸意,笑道:“姨母这么疼孙子。府里有了魏妹妹,怕是没过几日又要给姨母添个小孙子了。”
  裴夫人的脸色登时便不好看起来。
  李珠芳最会察颜观色,便暗悔失言,不该提起孩子,叫裴夫人又想起自己做过的蠢事。
  谁料裴夫人摆摆手,厌恶道:“别提那个魏氏。唉。”
  她叹了口气,反而跟李珠芳抱怨起来:“那就不是正经地方出来的好女儿。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地方,特意养出来伺候人的玩意儿,早灌了药,生不出孩子。
  我就说,咱们什么样的人家,这样出身的人,怎么能留在后宅?瑱儿却偏要说,毕竟是上峰送的。给她抬个姨娘,不是给那魏氏长脸,而是给罗将军体面,我也是没办法才应了。
  要是依我的意思,早就打发出去了,还能留这样的女人在我们家里!”
  李珠芳听了这话既酸且喜。
  酸的是那魏姨娘出身竟是这样不堪,就凭过了罗将军的手,便得了个姨娘的位份,跟自己平起平坐。
  却又喜她再得宠,生不了孩子,终究碍不着自己。且那样出身的女人,自己与她计较,便是丢了自己的身份。于是终于放下心来不提。
  ……
  再说程嘉束三人在客栈歇了一晚,次日一大早起来,又是采购了一番日用品。日过午后,三个人才赶着车,悠哉回家。
  祈彦还从未有过跟母亲分开的经历。虽然只有两天,可也足以让他委屈地跟在程嘉束身边,半天不肯挪身子。哪怕程嘉束掏出给他买的小玩意儿,也不能安抚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