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那你要我怎么办?”徐父揉了把头发,“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女儿服药自杀了吗?那你让我和安安以后在医院怎么立足!这件事一旦被传开,丢掉的不仅是我的脸面,还有安安的职业生涯!谁会找一个自杀未遂的医生看病!”
  徐梦冷哼一声,将脸转到一边,“随便你狡辩吧!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楚怀夕来陪安安的!除非今天我先死在这里,否则你想都别想!!”
  徐父一脸不耐烦与痛苦,咬紧后槽牙,强压住火气,“那我叫季医生来总可以吧?”
  “不行!她和楚怀夕是一丘之貉!”
  “可她也是我们医院最优秀的心理医生,女儿现在的状况需要专业的心理疏导。”
  “你闭嘴!我女儿心理健康的很!”徐梦边往病床走,边瞪着女儿,“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徐以安面无表情,满心悲凉。
  她惊奇地发现,人在生病的时候,听力会变得异常灵敏。虽然父母在努力压低声音,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在她生死存亡之际,外人眼里爱她如命的父母,心里却还是只有她们的脸面和虚名。
  不该答应楚怀夕的,活着真的太累了。
  徐以安紧闭上眼睛,暗想,“不被爱的徐以乐不该来到世上,她根本就不该被人铭记。”
  第84章 命运的请柬
  昏暗的暮霭渐渐低压下来,天地被缝合。徐以安蛰伏在被子里,等待黑暗将她虐杀。
  直到父母的脚步声相继消失在病房,徐以安缓缓呼出一口气,转回头,直勾勾地盯着放在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
  它是母亲拿来给自己削苹果的,此刻却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是命运递来的请柬。
  徐以安下床的动作轻得像是午夜提着裙摆逃跑的灰姑娘。指尖握住刀柄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皮肤纹理钻进心脏,呼吸蓦地变得顺畅。
  她看着自己打颤的右手,想起无数个在手术室里握着柳叶刀的日夜,那时握在手里的刀是点燃生命的烛火,此刻却变成了逃离牢笼的钥匙。
  嗯,真讽刺。
  尖锐的刀尖贴上腕间皮肤的瞬间,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徐以安顿了一下,脑海里倏地闪过楚怀夕在梦里说“努力活下去”的模样,可紧接着父母说的字字句句疯了般涌入耳蜗。
  她知道楚怀夕会对她感到失望,但她没有办法,死亡是她对父母最后的抵抗。
  徐以安躺回床上,深呼吸两次,随后微转手腕,将锋利的刀刃深切入动脉。
  温热的血液顺着瓷白手背蜿蜒而下,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徐以安漠然地看着血流的轨迹,倏地想起小时候被妹妹打翻的那瓶草莓果酱,当时母亲仔细地擦拭着妹妹的手心,眸底满是纵容与担忧。
  那时的她还小觉得是母亲偏心,从没想过是她不爱自己,更没想过有朝一日,同样的红色只会换来母亲一句“不如你妹妹”。
  徐以安将刀柄攥进手心,咬牙抑制住钻心的疼,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她了。
  真好。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意识渐渐朦胧,徐以安突然感到无比轻松,可能是流了太多太多的血,她整个人变得异常轻盈。
  护士站的电子钟跳到凌晨三点。
  徐以安紧皱着眉头陷入昏迷,腕间的血仍在缓缓流淌,整个病房安静得却像什么都没发生。
  三点十四分,值夜班的护士打了个哈欠,推着治疗车像往常一样开始查房。
  走到徐以安所在的vip病房门前,她下意识放轻脚步。她没事就泡在微博上,所以她认识徐以安,也知道她和楚怀夕的一系列事情。作为同道中人,她为她们的爱恨纠缠唏嘘了无数次。
  她不是找了男朋友?
  怎么会自杀呢…
  想到病房不时传出的争吵声,和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的徐以安,她有点明白两人为什么会分手了,“她们应该不会接受女儿是同性恋吧…”
  护士长叹口气,伸手轻轻推开房门。
  门打开的瞬间,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借着走廊微弱的应急灯光,她清楚的看见徐以安仰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单像是被泼上了一大片红墨,在黑暗中触目惊心。
  “我去!不好!”护士手中的记录本“啪嗒”掉在地上。冲上前,手探向徐以安的颈动脉。
  这人脉搏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那把沾满血的水果刀虚虚的躺在手心里,刀刃上的血珠还在一滴一滴落在被染红的被褥上。
  滴———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寂静的走廊。
  护士按住徐以安手腕上的伤口,声嘶力竭地朝门外喊,“快来人啊!503床的病人大出血!”
  密集又慌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急促响起,值班医生抱着急救箱狂奔而来,不一会儿,病床轱辘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徐父和徐母从隔壁休息室冲出来时,正看见两名护士行*色匆匆地推着女儿往抢救室跑。
  徐梦拖鞋都没穿好,跌跌撞撞扑过去,却被医护人员拦住,“让开!病人需要急救!”
  女儿垂落的手臂上,满是刺眼的红,徐梦心口骤然传来一阵刺痛,双手压在心口,嗓音带着疲惫的哭腔,“安安!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真要逼死我才肯罢休吗!”
  徐父僵愣在病房门口,盯着被推进抢救室的病床,耳边不停回响着护士汇报声,“是,病人割腕了...床单上全是血...”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徐梦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掌心沾染的女儿的血。
  消毒水与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走廊里此起彼伏的抢救指令声中,她终于意识到女儿是铁了心的要离开她,女儿真的不想活了。
  她心里恨意翻涌。
  她恨女儿不争气。
  恨楚怀夕带坏了她懂事的女儿!
  恨丈夫的不作为。
  徐梦突然踉跄着爬起来,一把揪住徐父的衣领,指尖几乎要掐进他脖颈处的皮肉里,“都怪你!你为什么不早点找人弄死那个害人精!”
  她的声音尖锐得近乎破音,泪水混着鼻涕糊在脸上,再也没了往日的端庄。
  “你明明可以早点制止她们来往的!你为什么要纵容她们?你想藏着她害死安安是不是!”
  徐父第一次用力甩开妻子的手,太阳穴突突直跳,“少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扪心自问!这一切真的怪楚怀夕吗!难道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你说的哪句不比那把刀子锋利?”
  顿了顿,他扯松领带,脖颈青筋暴起,怒吼出声,“什么‘活着的是你妹妹’,什么‘早知道就不该生你’,这些话你以为安安听了会好受?”
  “我那是在气头上说的!”徐母歇斯底里地尖叫,“那你呢?在女儿生死攸关的时候,你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名声!你配当父亲吗?!”
  她突然冲向抢救室的门,用力拍打着,“安安别怕,妈妈在这儿!妈妈以后不提妹妹了…”
  徐父将妻子拽回来,两人极其不体面的在走廊里推搡起来,“你现在装什么慈母?这些年你控制她的生活、工作、感情,还不够吗?”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愧疚与自责,却依旧梗着脖子不愿低下头,“这些年,你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控制欲,不让安安交一个朋友,你明知道她有多在乎楚怀夕,却执意要阻止她们来往,现在好了,她听话到不想活了,你满意了吧!”
  “明明是那个女人带坏了安安!”徐母再度瘫坐在地上,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是她把我女儿变成这副模样!是她害的安安不想活了…”
  她的呜咽渐渐变成凄厉的号叫,“我宁愿她从来没出生,也不愿看到她这样折磨自己!”
  徐父跌坐在长椅上,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父母…”
  两人的争吵声渐渐弱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与抢救室里隐约传来的仪器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期间抢救室的门开了一次,徐父颤抖着签下病危通知书,徐梦短暂昏迷了一会儿,恢复过来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不停祈祷。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心电监护仪的蜂鸣才重新回归规律。
  夜幕降临,徐以安再次在刺鼻的消毒水中睁开眼睛,发现腕间缠着厚厚的纱布,输液管连接着的除了营养液,还有抑制情绪的镇定剂时,在心底叹了口气。
  又没死成,
  这次没能见到楚怀夕…
  小气鬼,就不能再来抱我一次吗?
  “我们必须24小时看着安安!”
  徐以安虽然没有看母亲,但从她带着病态偏执的声音里,她也能想象到母亲通红的眼睛和凌乱的发丝。但她知道,她这样并不是因为爱她。
  她只是怕失去徐以安这个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