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沈子鸣呢?我永远被关在这里,沈子鸣怎么办,你不要他了?不想他回来。”
  沈彻闻话落,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周贺丹死死抓住。
  “那怎么办呢?你再往下查,我就会永远失去你。”周贺丹喃喃说道,“不爱我的沈子鸣,我干脆就不要了。”
  “为什么我查下去,你就会永远失去我?”沈彻闻追问。
  周贺丹不语,依然伏在他的膝盖上,像虔诚的信徒在膜拜他的神祇。
  “周贺丹,我想要一个答案。”沈彻闻说。
  周贺丹轻声道:“这世上很多事情,从来都没有答案。”
  “可这件事情应该有答案。”到底是谁害了太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肯定是有答案的。
  “可答案会让你痛苦,不如当做没有答案。”周贺丹固执地说道,“我们现在很幸福,不久会有第三个孩子。陛下与你,算是连襟,他又如此信任我,至少他在位的几十年里,沈家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周贺丹见沈彻闻不为所动,继续加重了筹码:“他以后应当不会有孩子,如果你愿意,我们再生一个,过继给他,这天下以后都有可能是沈家的。”
  沈彻闻知道,周贺丹说的这一切都很有吸引力。他确实可以就这么下去,彻底倒向乐书音。
  因为即便是乐书乾登基,沈家得到的,也不会比现在更多了。
  沈彻闻甚至没办法确保,几十年后,乐书乾会不会忘记年少这些情谊,突然对沈家发难。毕竟异姓王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帝王的心腹大患。
  又何况,如果乐书音真过继了他们的孩子,别的沈彻闻并不肖想,但至少能保证,至少大燕三代帝王以内,西平王一脉都能高枕无忧。
  可是……
  他又凭什么提前假设书乾哥登基后会狡兔死走狗烹,凭什么不信任他,却敢去信任乐书音可以不计自己曾是太子党的前嫌厚待沈家?
  “说到底,不过还是那句话。”沈彻闻说,“你信任乐书音,而我信书乾哥。”
  周贺丹抬起头,眼神死死盯着沈彻闻问道:“所以说,你选第二条路了?你要永远被我关在这里,直到死的那天?”
  沈彻闻笑笑,伸手摸了下周贺丹冰冷的冠发:“我也很好奇,如果我永远回不去原本的时空,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周贺丹起身,咬牙说道:“好,那你就永远呆在这里,验证你的好奇心。”
  沈彻闻躺到床上,枕着双臂说道:“无所谓,你关得住现在的我,却永远关不住那个在十年前的我。”
  第65章 庶安五年
  周贺丹转身走了。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跨越时空, 去警告十年前的自己提防沈彻闻的所作所为。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想方设法困住现在的沈彻闻,让他不要再继续下去。
  他原本并不想出手干预沈彻闻的,只是他比自己预料中聪明, 查得太快了, 短短四五天, 沈彻闻已经发觉了兄长与陛下的关系,彻底发现真相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等沈彻闻查清一切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永远不会再亲密无间。
  可能失去沈彻闻的恐惧令周贺丹走出屋子后依然浑身发抖。他像是坠入了冰窟般抱紧双臂,蹲在廊下不断颤栗着。
  接近临月的肚子令他无法再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也很难长时间支撑沉重的身躯,精疲力竭般靠在墙边, 失着神。
  直到阿澜走过来想要扶起他,周贺丹才回神。
  “大人。”阿澜说。
  周贺丹摸着额角,朝她笑了笑:“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受伤。这是我唯一能保护他的办法了。”
  阿澜无法评价主人的做法,她的职责是听吩咐做事,而评判周贺丹的行为正确与否这种事,轮不到她来说。
  沈彻闻强装镇定地与周贺丹说完话, 等到周贺丹离开后, 他就开始装不下去,心急火燎地拽着腿上的铁链。
  他肯定不能一辈子困死在这里。虽然他之前担心过自己会被迫陷入类似境地, 因此专门嘱咐过乐书景, 如果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要来找,可是谁知道乐书景会怎么行动。
  万一他光明正大跑到王府,问自己去了哪里,周贺丹肯定可以编造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出来。
  似乎能靠得住的也只有自己。
  但沈彻闻用力拽了拽脚上沉重的铁链, 心里生不出来半点儿希望。
  目前最有可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从屋外把铁链固定的地方给撬开,但这样还是没办法把固定在脚上的一端给打开,想离开只能拖着锁链。
  这可是几十斤的铁链子……沈彻闻想了一下这个场景,登时觉得五雷轰顶,别说离开王府,就是走出院子都得被府里下人们围观。
  身处十年前的自己,难道能想出来什么好办法,在不残疾的前提下把自己给救出来吗?
  沈彻闻一时有点儿万念俱灰,直直栽到被褥上,闻着被子上属于周贺丹的残存气息,心里气他气得要命,但又没办法真拿他怎么样。
  如此在房里困了三四天,沈彻闻哪怕沐浴都被要求在卧房里完成。
  周贺丹每晚都过来,似乎也不怕沈彻闻生气,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温柔体贴地询问着沈彻闻习不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额外添置的东西,让他尽管开口。
  沈彻闻瞧着周贺丹光明正大的样子,心说这是自己家,怎么现在搞得像寄人篱下。他不悦问道:“你就不怕乐书音问起我去了哪?”
  周贺丹侧卧在他身边,过了七个月,平躺会令他呼吸不畅,只能侧卧缓解胎腹带来的压力。
  周贺丹搂着他的腰,语气带着困倦:“不怕。你是我的人,我想对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管。”
  “要是边关打仗了,他能也由着你把我关在这里?”沈彻闻问。
  不是沈彻闻自负,他得了沈家老爷子的真传,在带兵打仗一事上得心应手。想来十年后的沈王爷更是大燕的股肱之臣,离了他,乐书音不至于说无人可用,但到底也缺了左膀右臂很难得心应手。
  “别担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就把自己和你拴在一块,我们一起上战场,陛下会同意的,你放心。”
  沈彻闻暗骂了一句疯子,乐书音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皇帝。
  又过了几天,傍晚的时候,沈彻闻百无聊赖坐在窗边看夕阳,随后就看见了乐书景的脑袋从窗框下头冒了出来。
  ……总觉得这个场面之前在哪见过。
  “你怎么进来的?”
  乐书景托着下巴:“迷丨药。”
  “你没给周贺丹用吧?”沈彻闻下意识问道。
  乐书景眯着眼睛,慵懒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他?”
  沈彻闻瞪了他一眼,乐书景无可奈何说道:“放心,他应当进宫了,不在府里。”
  乐书景拿起来顺着窗子伸进去的铁链,拽了下,忍不住笑起来:“真像是栓狗用的,还得是藏獒才用得着这么沉这么粗的链子。”
  沈彻闻早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追问道:“你光人来了,我这链子解不开怎么办。”
  乐书景转身进了屋,手里还抱着一个坛子。
  “放心,十年前你找到过我,我研究了很久,打算换个思路。”
  “什么?”
  “既然解不开链子,就不解了。”乐书景在铁链上踢了一脚,“从离你近一点的地方吧铁链给弄断不就行了。等办完事,你求着周贺丹再给你拿钥匙解开。”
  也行吧,沈彻闻想,腿上套个铁环比拖着个长链子要好。
  “所以你打算怎么弄断?”
  “十年前你给了我一个削铁如泥的宝剑。”
  沈彻闻听着打量起乐书景,他身上怎么都不像带着宝剑的样子。
  乐书景摊手:“我这不是不知道宝剑得保养嘛……”在屋里放了十年,拿出来,别说削铁如泥,锈得连纸片子都划不开了。
  “肯定是你不舍得给我好剑,我在父亲的库房里见过几千年前的剑,还能照见人影呢,你这玩意竟然十年就绣了。”
  “那没有剑了怎么办?”现在现找也没办法这么快找到一把合适的剑。
  沈家倒是有好兵器,但自从有了阿南,怕小孩子顽皮伤到了,于是全都收进了库房里。沈彻闻刚来时还纳闷了一下,问了周贺丹才知道前因后果。
  此刻要是让乐书景去看守严密的库房偷兵器,不出一炷香就能被捉拿归案。还不如让他拿个锣,一边敲一边告诉府里所有人,你们王妃把王爷给锁了,我现在要把他放出来。
  但周贺丹身后有皇帝撑腰,就算乐书景能用这种办法把沈彻闻放出来,也不能保证转头皇帝再帮周贺丹把他关回去。
  乐书景拍了拍自己捧来的坛子,胸有成竹说道:“特制王水,比寻常的还要厉害几十倍。”说完掀开坛子,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你确定?”沈彻闻捏着鼻子往坛子边上瞅了眼,登时觉得熏眼睛,生怕乐书景不干人事,没泼到链子上,反而废了自己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