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们很快就要签临时合约,买下油麻地的房子。
  现在只是特殊时期,特殊过度而已。
  “钢铁侠和蜘蛛侠很久没看见你了,一定很挂念。”
  “晴仔,它们是玩具,不会思考,不可能挂念。”
  “……”
  少爷仔在半山别墅的玩具房,要比黄竹坑警校的宿舍大几倍。
  一些模型比他的个子都要高,根本不可能带走,说起来,还真的有点惦记它们了。
  盛放小朋友答应下来,跟着萍姨回家暂住一夜。
  小孩真有意思,就像不知道什么是吃苦,在蒸笼和大别墅之间,居然还要这么勉为其难才能选下后者。
  而祝晴,则可以将全身心精力投在案件里。
  五十三个人出现在大合照里,往回调查,是极大的工程。早上会议室里还飘着咖啡香,同事们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尽快进入状态。
  “说真的,我现在开始怀疑这起案子出现的每一个人。”
  “第一起案件的死者马国华,不是有个骂他往楼下洒水没公德心的邻居吗?早餐店的冯耀文,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要不是他家小笼包地汤汁鲜掉舌头,哪个街坊愿意光顾他的生意……”
  “酒店经理张志强就是个人渣,好几个做侍应的年轻女生被他骚扰。一有机会就动手动脚,巴不得他死的人多的去了。”
  “还有郑世鸿,生意做到这么大,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恐怕不仅仅发生在詹伟强身上吧?”
  莫振邦看着他们,都快要气笑。
  一个个的,查案查到发疯,直接开始无差别怀疑每一个人。
  “你们怎么不怀疑我妈咪。”曾咏珊失笑,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说真的,我觉得章老师有嫌疑。”
  “录像带里,章老师在给儿童化妆。”
  “他有机会和其他几名死者产生交集,也许因为什么而激化矛盾,不是吗?”
  ……
  重案b组成员对照着这张儿童剧场演出合照上的每一个人,通过比对他们的身份信息,进行全方位的排查。
  翁督察来的时候,简单了解一下此时大家的办案进度,居然破天荒地让人送来茶x餐厅的丝袜奶茶,说是让大家提提神。
  徐家乐去音乐厅查找十几年前那场演出留下的登记资料。
  活动已经停办十几年,或者更准确来说,当年也不是每个月都办,到了后期,上级发现这儿童剧场的演出几乎等同于公益性质,根本不赚钱,毫无征兆就停办了。
  徐家乐找到他们领导,多少还是有一些收获。
  名单从上往下,拉得很长,不仅仅是b组警员一一走访,甚至莫sir还从a组借了人。两个组的关系有点微妙,平日里为了破案率明争暗斗,谁都想压对方一头。现在b组搞不定连环凶杀案,连累最近清闲的a组一起加班,隔壁组的警员们给他们甩了脸色,故意将档案摔得“砰砰响”,还阴阳怪气地拖着长音嘲讽。
  “难怪听说b组的都是人才啊。”
  徐家乐和豪仔两个人,说不上谁比谁更冲动。现在他们在走廊和a组的人杠上,你推我搡,两边的人都拦着,真要打起来,分分钟被内部处理,为了这样的小事写检查,实在是犯不上。
  谁都不听他们的。
  眼看着双方都要动手,忽地,冷面madam抱着档案从走廊经过。
  祝晴:“借过。”
  几乎是下意识间,两边都给她让了路。
  原本一触即发的“战争”,因突然被“借过”,双方都僵在原地。
  这样的蓄势待发,就像是气球泄了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开始。
  ……
  警员们按照儿童剧场在场人员的名单,由上至下进行排查。
  他们初步怀疑,是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或学生家长与这四位死者产生龃龉,从而生出杀人动机。
  排查中,警方将嫌疑人目标锁定为章老师。
  学院讲师说,郑校长是一个极其念旧的人。这些年,章老师已经明显跟不上时代,他自己动手在模特脸上化的妆都极其老派,又怎么能教学员化出流行的、年轻人喜欢的妆容。但因为章老师已经跟着郑校长几十年,没功劳都有苦劳,郑校长并没有辞退他,将他调到后勤办公室工作。
  “你们看章老师在录像里就是板着脸,表情就像整个儿童剧场的人都得罪了他。”曾咏珊说,“他的脾气很差,妈咪私底下告诉我,他在后勤办公室一有机会就摆谱教训新人,但实际上,他自己连电脑都不会用。”
  “十几年前,郑世鸿已经是老板,而他只是一个化妆师,负责给他打下手。”
  “仔细想想,不管是集装箱厂管工,还是酒店经理,他们都是年纪与章老师相仿,但又混得比他好。甚至早点铺老板,看着不起眼,银行账户也有六位数。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一次使唤,当年章老师就怀恨在心,在被调到后勤办公室后,更觉得自己被时代抛弃,受到刺激,才发了狂。”
  这个章老师的大名,叫章启贤。
  祝晴在学院拿笔录那天,看见过他。她清楚地记得他的长相,国字脸,眉心中挤出一个川字纹,她不知道他放松表情时是什么状态,总之自己最后一次见他,是昨天下午。
  当时,易冬美的车堵在门口。
  章老师不停地催促,摁喇叭,刺耳的声音在学院大门处回荡,久久没有平息。
  祝晴忽地回想,当时她们在聊什么?
  是去郑世鸿家里拿钥匙的事,让易冬美暴露了什么,从而被章老师灭口吗?
  “但是程医生的报告里写,凶手身高——”
  凶手的身高,大约一米七。
  章老师的个子却不低,人高马大,给人化妆时得弯着腰,弯出劳损。
  “祝晴,数据只能作为一个参考,我们不能依赖那些躺在报告上冷冰冰的数字。”梁奇凯说。
  祝晴:“目击者朱大雄也是这么说的。”
  “也许他太紧张,没看清楚呢?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就排除那位章老师的嫌疑吧。”
  “先带章启贤回来问话。”莫振邦说,他看向梁奇凯:“奇凯,你——”
  “我和梁sir一起去吧!”曾咏珊自告奋勇。
  莫振邦摆手让他们赶紧去:“其他人继续调查名单上的人员。”
  ……
  到了下午,所有警员分头行动。
  名单上这么多人,一天之内怎么拿得完怎么笔录,但还是必须将一分钟掰开两半用。
  祝晴从当年活动中摄影师那里回警署时,已经过了十点。
  这位摄影师,曾经专门负责音乐厅主办的儿童剧场活动,拍下许许多多孩子们童真可爱的照片。他说,活动本来就不以盈利为目的,但主办方没有想到,不赚钱就算了,居然还要亏钱,是他们之前考虑得太理想化,这赔本的买卖,没人愿意撑下去,毕竟,情怀值几个钱呢?
  当祝晴将郑世鸿保存的那张照片递给这位摄影师时,他仔细回想。
  年代久远,他记不清了,感慨着,拍大合照没这么容易,不能等所有人都摆好表情和动作才按下快门键,总有人在拖后腿,就像是马国华,突然调整搭好的舞台,伸手去揪气球,差点跌倒。
  四名死者里,给摄影师留下印象的,就只有郑世鸿。
  他是现场的工作人员里,唯一一个向自己要照片的。郑世鸿说,自己也玩摄影,希望能珍藏合照,放进家里的相册里。
  这是祝晴今晚跑的最后一趟。
  摄影师没有给她提供任何线索。
  cid办公室里空荡荡的,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但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回来,这一天,谁都不愿意收工。
  祝晴坐在工位上,两只手交叠垫着下巴,盯着桌角台历看。
  她一直在算时间。
  下一次轮到曾咏珊值班,在四天后。
  但是早上坐小巴来的路上,她听见巴士广播播报着气象台新闻。
  接下来一连数日,都是晴天。但问题是,原剧情里曾家人遇害,同样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大家都说气象台不准。尤其是文职珍姐,每天抱怨,自己就是被天气预报骗得很惨,清晨出门时忘记给她家孩子带伞。
  是这个原因吗?
  直觉告诉祝晴,排班表还是不对劲。
  她起身下楼,快步往值班室跑。
  她想重新调出重案b组这个月的值班表,看班次有没有问题。
  警署里静悄悄的,她下了楼,经过楼梯间时,她透过小窗看出去,发现又下雨了。
  再到沿着走廊绕过拐角,祝晴突然闻到飘过鼻尖的香气。
  她站在拐角,朝值班室探了探头。
  这间值班室,之前本来就是无人问津的备用办公室,只有偶尔需要打印紧急文件时,才会有人临时借用。
  而现在,她听见水在锅中翻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