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宋子京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本以为依照秦砚的性格, 会不咸不淡问句何事,再把他打发走。
  闻言,宋子京调整好神情:“我是给你送东西的,很快就走。”
  一句话,秦砚成功乱了阵脚, 他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但他说不出口,秦砚不会说服软的话, 他本就没为任何人服过软。
  难道他要把棋子还给我?说以后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秦砚思绪还没转弯, 宋子京已经将背过去的手伸出来,拎的是几个纸包:“南镇的特色桃桂糕,抚原镇可没有,特地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秦砚懵了一瞬:“只是……这个?”
  宋子京歪着脑袋点点头:“是啊,这是你和松向南的,剩下的我明天再给许逢他们拿过去,快接着。”
  秦砚下意识就接过纸包,透过几层油纸,他居然能闻出一股花的香甜味。
  盯着纸包看了一阵,秦砚莞尔:“你来只是送这个?”
  宋子京又摇头:“那不是,这是我给你们的,还有个东西是给你的。”
  说着,他伸手去摸衣襟,很快便摸出个小巧的东西,摊在手心里递过去:“喏,这个送你。”
  垂眸看去,居然是一枚做工精致的花钱。
  “什么意思?”秦砚没接,反而拧眉看向他:“这不是你府中物品?”
  “是,我学了些算命,打算后面教你,很有趣的,怎么样?”宋子京眨眨眼,怕他不信还补了句:“这花钱制作成本很高,可是正儿八经的真东西,你别不信我。”
  秦砚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捻起花钱,在掌心捂了捂:“……为什么给我这个?”
  宋子京凑近他几步,抓着他目光不放:“因为我想和道长多些时间相处。”
  这话足够直接,秦砚脚步像被钉子钉住,没能往后撤步,也紧紧看着他。
  瞳孔映出两人的倒影,宋子京越凑越近,一弯眉眼,那双狐狸眼就扬上去,极其好看:“道长,我先前所言句句肺腑,你是不是忘了?”
  秦砚面上不显,耳朵却已经红透了:“你不是只当作玩笑?你我性格不合,你心里明白。”
  宋子京步步紧逼:“但你没拒绝我,不是吗?倘若真的讨厌,此刻我早就被你推开了吧?”
  “性格不合哪又如何?我不信还有人能比我更看得穿你,能同你一起,什么都不是问题。”
  秦砚忍下心里的躁动,还是抵挡不住下意识的反应,接受不了如此近的距离,向后退了一步。
  宋子京注意到他的动作,弯起嘴角也向后稍稍拉开距离,给秦砚一点反应时间。
  “今日就到此为止,道长,明天见。”
  宋子京冲他眨眨眼,转身要走,秦砚想到什么,叫住他:“那颗棋子……”
  “你说这个?”宋子京从脖子上拽出来一根绳,绳子下方有颗白玉棋子,被缠绕包裹的很好,系在绳子上,挂在宋子京脖间。
  秦砚凝噎,被他这行为震到说不出话:“你……”
  “棋子和妻子你只能要一个,很可惜,接了我的花钱就只能选妻子了。”宋子京笑起来,将棋子小心翼翼收回去:“道长,顺嘴一提,你现在是粉红色。”
  正是春好处,斯人在侧,人比花媚。
  松向南喝水喝到饱,顺便去换了套衣服,一出来就看见秦砚坐在窗边,盯着棋局不吱声。
  他部分时间都是这个状态,这倒是没什么好说,只是盯了一会儿,就能发觉秦砚根本没走心,甚至耳尖还是红的。
  松向南晃过去,见他还没察觉,回想起方才宋子京来找他,福至心灵。
  先前在青溪湖,秦砚走后没多久宋子京也离开了,等到回来他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如今的一切全串起来,松向南突然想起了什么。
  盯着秦砚发红的耳尖,松向南暗自思索了一阵,犹豫着凑上前,仔细看着秦砚手里不断搓捻的物品。
  那是一枚做工极其精细的花钱。
  松向南如同被雷劈过一遭,登上明白了眼下情形,想起他这些时日来秦砚问的那些奇怪的问题,还有宋子京和他的奇异氛围,松向南脑海里只有那句“你的挚友也是断袖”。
  太过不可置信,他全然没注意到秦砚脸色,直截了当问出来:“你和宋子京……?”
  秦砚脸色一沉:“你都知道了?”
  松向南心中悲痛,如此大事,他居然都不告诉自己,他也不是什么迂腐不讲理之人吧!
  闻言,松向南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我会替你们做好掩护的。”
  秦砚瞥他一眼,那点窘迫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疑虑:“什么掩护?你要做什么?”
  松向南全然豁出去了:“不就是相好吗?我不会告诉许逢和林听淮的,你们放心来往。”
  秦砚这才明白他是会错意,但这事的确不好讲,不知如何解释,干脆不做辩解,由他自己去想。
  指尖的花钱纹路凸起,秦砚反复摸索,能感觉到花钱里有股无名的吸力。
  这不是一枚普通的花钱,宋子京给他时也没瞒着他,但秦砚接受这份礼,代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今日是真听信了松向南的话,或许他不是真的在意宋子京,对方的行事风格与他完全不同,性格也是大相径庭,不过是多缠了他几天,怎么可能就在意对方?
  但真当宋子京站在他面前时,他却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要同一个男人在一起,秦砚从来没想过这一点,更何况这个人是宋子京,更是触及到他的雷线。
  但那人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再凑近些,秦砚脑海全乱了,满心满眼都是那句“我心悦你”。
  这下不妙了,雷线成红线了。
  宋子京回来后,几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多了些,除此之外,只要闲来无事,宋子京便会登门承烛府。
  他说到做到,说要教秦砚算命,还真就日日带着花钱来,起初是秦砚去开门,到最后松向南早就习以为常,放他进来时还挤眉弄眼,朝他使眼色。
  宋子京莞尔,虽然看不懂,但也没多说什么。
  棋局还在窗前放着,秦砚习惯执白子更多,下完这局隔两天再重新布局。
  宋子京来时秦砚正坐在窗边盯着棋局,知晓是他,秦砚眼皮都没抬,继续盯着棋局沉思。
  凑上前看了几眼,他笑着捻起一颗黑子,拦在白棋面前:“我觉得这一步很妙,道长你觉得呢?”
  秦砚这才抬起眸子看他一眼,却没责怪他打破了这盘与自己对弈的棋,反倒是与他有来有回下了几招。
  不出几步,宋子京就放下瓷罐嚷嚷:“不玩了!下不过你。”
  秦砚没异议,接过他递来的瓷罐盖好盖子,从怀里掏出花钱,安安静静盯着他。
  宋子京见他这副模样莫名好笑,嘴角弯起乐了一阵才说:“你这样着实有趣,自己同自己下棋,难道不会对哪一方有所偏袒?”
  秦砚皱眉:“站在每一步棋的角度考虑,自然不会分心。”
  开了春,窗户大开,从外吹进几缕风,将秦砚肩头黑发扬起,从唇边擦过。
  宋子京看得心痒,收回视线摆摆手:“话不能这样讲,有了偏袒才有人情,若是事事都从余外的角度考虑,亲近的人与他人还有何区别?”
  秦砚只听,不做声。
  宋子京才不管他听没听懂,接着问:“道长,你对我,与他人可有二致?”
  秦砚还真就细细思索,想了半晌,确实没想出他对宋子京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对面那人早就看出他心思,见他凝神思索半晌不说话,也就猜到回答,笑眯眯凑上前去:“道长,你瞧我,我待你与别人就是不同的。”
  他总有牵着秦砚视线走的能力,不过是几个眨眼,秦砚就盯着他动作挪不开眼了:“譬如?”
  “譬如,我从不会追着别人不放,也不会心甘情愿陪在别人身旁教他用花钱,再譬如,见到你总是比看见他人更开心。”
  宋子京见他上钩,这才倾过身子凑上前,呼吸尽数洒在秦砚颊边:“因为在我心里,你与别人不同,所以总是要偏袒你更多一些。”
  手里的花钱猛然攥紧,盯着他那双眼睛,秦砚从瞳孔里看出倒映的自己,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宋子京却突然伸出两指,抓住了他一直捏着的那枚花钱。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宋子京体内通过花钱流向秦砚,正如宋子京这人,炽热猛烈,将秦砚五脏六腑填充地满满当当。
  冰凉和炽热冲击在一起,不仅没有相互排斥,反倒交相融合,烘的秦砚全身暖洋洋。
  不出几秒,宋子京撒开手,灵力撤出,余温却还残存在秦砚的嘴角。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已经弯起唇角。
  宋子京后撤几步,又回到安全距离,拍拍手站起身:“今日不学算命,今日我请道长下馆子。”
  秦砚这才缓过神,面色不改将花钱又放回去,也跟着他起身:“不必,府上有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