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偶有自行车驶过,叫蓝烟提心吊胆又毛骨悚然,或许她的心脏早已不在自己的胸腔,否则为什么她鼓噪的耳中,完全听不见包括心跳在内的一切声音。
  除了隐秘而持续的水声。
  梁净川两臂紧紧地搂着她,使她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知道她害怕,所以提供一些保护。
  “……烟烟,我从来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大度,只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得不装作有些事我不在意。单单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我都要嫉妒疯了。哪怕你们已经是过去时。”
  梁净川在勉强维持声音的稳定,而说完这些之后,他就紧抿嘴唇,专注投入,不再作声。
  蓝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癫狂而出格的事,最可怕的是,她的生理反应十分诚实地告诉她,她很喜欢。
  这一切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跟她一同堕落的这个人,是梁净川。
  她手指无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额头紧紧抵住他的肩膀,以抵御每一次预期之中,又突如其来的冲击,如果是他喜欢,而她也喜欢的,那没有关系,她可以无数次地以呜咽的声音喊他:“哥哥……”
  梁净川将蓝烟搂得更密实,好像要将她禁锢在这条随时被风浪掀翻的小舟上。
  他们迎来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的思绪空白。
  梁净川低头,把蓝烟的脑袋抬了起来,吻去她眼角的生理性眼泪。
  “……要给你开窗透点新鲜空气吗?”
  蓝烟脑袋摇得飞快。
  梁净川轻笑,一次一次地抚摸她仍余颤栗的肩背。
  一切缓缓地归于平静,除了她还未从刺激中缓过来的心跳。
  “烟烟。”
  梁净川感觉到她眨了一下眼睛,湿润的睫毛扫过了他颈侧的皮肤。
  “见他可以。我跟你去,最多十分钟。以后我再也不想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
  蓝烟乖巧地点点头。
  第52章 “谁让哥哥把我教……
  这一场如骤来的暴风雨,急促而暴烈,现场也如台风过境一样狼藉——所幸蓝烟的裙子没弄脏,遭殃的只有梁净川。
  夜深两分,长街更阒寂。
  梁净川整理蓝烟的衣裙,轻声问:“送你回去?”
  蓝烟摇头,只是伏在他身上,抱着他却不作声。
  “生气了?”他的声音仍然残余砂砾质感的黯哑,“对不起,我刚刚是有点……”
  蓝烟仍然摇头。
  梁净川低头,亲吻她薄汗蒸发,微微沁凉的额角,“和我说话,烟烟,或者至少看着我,不然我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其实很在意。”蓝烟轻声问,“你那天说你已经不嫉妒了,也是在说谎。”
  “因为那是我自己造成的,怪不了别人。我为什么不敢早一步迈向你,为什么等到你身边有了别人,我才看清楚我对你的喜欢其实也有占有欲。”
  “所以其实你也没有很坦诚。”
  “……是。”
  “那我们以后都坦诚一点。”
  “好。”
  “那请你现在就坦诚告诉我,你车里面为什么会有套?”
  “……”
  “说啊,混蛋。你是不是假装生气,好顺理成章跟我车……”那个词她根本说不出口。
  “这如果是假装的,来真的你还受得了?”梁净川轻笑,“放车里只是以防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
  “今天这种万一。”
  “……我发现了你脑子里只有这种东西。不想理你。你别跟我说话了。”
  “那你能先从我腿上下去吗?”
  “……”
  车开到小区门口,蓝烟下车,抱上两束花,拎上几份礼物。
  梁净川还坐在驾驶座上,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不下来吗?”蓝烟问。
  “去你家?”
  “不然呢?”
  “没法下来,烟烟。我裤子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蓝烟脸热,“谁让你乱玩的。”
  梁净川笑了笑,“你自己上去吧。明天下班我来找你。”
  习惯了黏糊好久再一起相拥入睡,今天结束得这样仓促,反倒让蓝烟骤生不习惯的异样感。
  蓝烟怔了一下,“嗯……好。明天见,晚安。”
  “晚安。”
  蓝烟抱着花和礼物往里走,脚步不自觉放得很慢。
  走进小区门口,她骤然停了下来。
  片刻,把心一横,转身往回走——无非是被他嘲笑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谁知刚走出两步,就看见梁净川从车头方向绕了过来。
  梁净川也看见她了,讶异顿步,她立即转身,飞快往里走去。
  他仗着个高腿长,三两步赶了上来,将她肩膀一搂,低声笑说:“回去找我啊?”
  蓝烟手指扯了扯他身上的干净衣服,“有换洗衣服不说,耍人好玩吗?”
  因为有时候下了班会去打球或者游泳,梁净川的车里常备一套干净衣服,虽然跟蓝烟在一起以后的这段时间,这习惯保持得岌岌可危。
  “好玩。”
  蓝烟立即扭肩想把他的手甩开,未果,想加快脚步,反又被他扣住了腰。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梁净川低头笑说。
  “我才没有。”
  “刚说了要坦诚。”
  “你自己做到了吗?”
  “其实我是准备回去,烟烟,我想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但最后你也看到了。”
  蓝烟嘴角微扬,“所以到底是谁舍不得谁?”
  “当然一直是我舍不得你。”
  蓝烟轻哼一声。
  地上两道黏在一起的影子,他们往前走赶上它,将它甩到身后,又慢慢地被它赶上。如此反复。
  像长长的路,乐此不疲。
  /
  过了三天,陈泊禹才在公司露面。
  消沉肉眼可见,但那晚的愤怒倒好像已经消散了,不怎么感知得到。
  正常例会,陈泊禹发言寥寥,会议结束,直接起身去往办公室。
  梁净川拦下他。
  陈泊禹瞥他一眼,目光冷淡。
  “烟烟说想跟你聊一聊。”梁净川态度比他更淡。
  陈泊禹愣了一下,仿佛是疑心自己听错。
  梁净川不大耐烦,“你有时间我就来安排。”
  “有。”
  梁净川不由蹙眉。他原以为,陈泊禹会说一句“没什么可聊的”,没想到答应得这样干脆。他第一次有食言的念头。
  梁净川想早点了结这点破事,确定两方都有时间之后,决定择日不如撞日。
  蓝烟晚上没事,依从梁净川的安排。
  褚兰荪不怎么提倡加班加点,除非是必须赶工的加急件,将要到六点,便开始把今日的工作收梢。
  蓝烟往画心背后覆湿毛巾做保存,忽开口道:“师傅……这幅画之前我们送去鉴定的样本,多久能出报告?”
  “还要个三四天左右吧,怎么?”
  “没……”
  “你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吧?”
  “嗯。”
  褚兰荪淡然说道:“以后修画修得多了,什么样的都能碰见,挖款、改款、添款、转山头……工匠是工匠,专家是专家,商人是商人,各行有各行的门道。有些事水很深,装聋作哑未必不是好事。我们工匠的责任,那就是客户怎么要求,我们怎么修复。比如这个款,它原来在什么地方,我们就还是给它放回什么地方。有些事,尽到告知的义务就行。”
  蓝烟点头:“我知道的,师傅。”
  下了班,梁净川开车来接。
  蓝烟跟他一起吃过晚饭,去往附近临河的艺术公园——她不想让梁净川听见她与陈泊禹交谈的内容,但他又执意希望他们待在他的视野之内,折中之后,选择了户外。
  艺术公园有一尊抽象的雕塑,他们跟陈泊禹约在那里碰头。
  把人送到,梁净川转身过桥,去了河的另一端,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看向对岸。
  前任相逢,陈泊禹是不自在的那一个。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蓝烟,感觉她的气质里多出来一些陌生感,就好像经年凝固的冰河,在早春解冻,河水缓慢流动,冰块碰撞作响。
  微冷但生动。
  “想聊什么?”陈泊禹将视线投向不远处藏在草地里的灯柱。
  “当然是梁净川的事。”
  “……如果你是指他准备跟我散伙,那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是吗。你们上轮融资,光弈创投出了多少钱?”
  “……商业机密。”陈泊禹答。
  “我查了报道,公开的数据是数千万。具体多少不论,我想问你,叶总用那张邀请函,搭上了汤家这件事,起了多大作用?”